新鲜!有趣!
七夜心里不停的交替转着这两个念头。他此刻正优哉游哉的坐在房梁上,饶有兴致的盯着下面那桌子——还有桌子前面的人。
这里是一家赌坊,在赌坊里头也算不上上等,整个屋子都有些乌烟瘴气的,骰子、牌九各种各样的声音连着响。
时不时就会爆出几声喝彩声,还会夹杂着头丧气的叹息和万念俱灰的嚎啕。
七夜的目光一直落在斜下方那人面孔上。
那人看来也就弱冠之年,生的眼秀眉清,面如满月,肤白如玉,衣着富贵。他正专心致志的赌骰子看大小,时有输赢,表情便随着这输赢变动,极为生动丰富。
若是赢了银子,嘴角还会微微上挑一下,不甚明显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与得意。
七夜不错眼的看着这人的面孔,觉得有十分的新鲜有趣——他从未想过这张面孔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出这么多表情来。
如此七情上脸,真是大开眼界。
那人赢了几回,便收了手,离开了这张赌桌。他慢悠悠的在赌坊里逛了一圈,似乎是觉得没什么趣味,便走了出去。
七夜两只手指在眼睛上一抹,目光便透过墙壁,又看见了那人。
那人已骑在马上,向城外去了。
七夜已经跟踪他一段时间了,只看方向就知道他定是回家去了。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人在一处大院落门口停下,有小厮小跑着过来鞍前马后。
这人看了一眼匾额,就走了进去。七夜顺着他的目光,视线也自然而然落在匾额上——上面有五个字,周舍大客栈。
七夜每看见这五个字,就有一点小小的郁闷。
他再次把金光当年留下的几张灵符拿出来,一道魔气自他指尖飘出来,灵符开始闪着淡淡灵光,然后七夜指尖一动,抽去了这缕魔气,任凭那几张灵符飘落下来。
七夜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多少次研究这几道灵符的方位了,可依旧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直以来,天机像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一样,混乱的完全摸不着方向。好不容易,突然能算出来金光投身的方向了,也顺着方向找到人了,但似乎总有哪里不对。
“上次分明就很简单找到傅玉书的,这回怎么回事——”七夜摇头叹气,喃喃道,“怎么还能指出另一个方向,偏偏那边的又藏得严实。眼前这个又是谁?”
七夜苦着脸动了动嘴角,“这个与傅玉书比,真不知道哪个好一点——”
一个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一个杀人放火还玩起了仙人跳。勉强能算是安慰的,就是周舍没傅玉书那么大奸大恶,但是傅玉书也干不出仙人跳这种不入流又没品的事——
七夜忽然又弯了一下嘴角,如果一向好面子的金光要知道自己转世被天魔折腾成这样,不知道还有没有脸见人?
七夜想了想,给自己掐了一个变化术,将一头白发变得乌黑,又去马市挑了一匹好马,置办了不少行囊。
而后,他便变化作一个书生模样,住进了周舍大客栈中。
行囊丰厚的年轻客人在周舍大客栈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年轻人往往没什么行路经验,是最容易宰的肥羊。
七夜刚刚住进来,周舍刚刚拐进门的二娘子就得了吩咐,一定要让这只肥羊把家财全都吐出来。
二娘子相貌娇憨可人,看来有几分珠圆玉润,颇有三百年前唐风美人的风姿。
她白日里送了一次甜汤,端了一回晚膳,借机飞了好多个眼风,可惜都没得到一点儿回应。
她实在是怕极了周舍,干脆半夜里摸进了七夜房间,却没想到进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七夜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他瞧着这位趴在地上的美人,心里十分不爽快。
真是无论哪一世,金光那张面孔都是招人的——究竟是什么事蒙蔽了天机,害得他白白耽搁了这么多年。
七夜虽闹心着,也没忘记吹熄了烛火,同时在周舍大客栈外面布了个结界。
烛火一灭就如同一个信号一样,门自外面被人一脚踹开。
周舍带着人冲进来,跳动的烛火映着明晃晃的刀锋,很有匪气。
可惜屋子里的情况与想象中的有点差异,周舍十分警觉,他本要说的话瞬间变咽了下去,变成了,“这是怎么回事?”
七夜淡然说道,“令夫人垂涎在下美色,竟来深夜窥视。周公子,你的夫人在你的客栈惊吓到了你的客人,你是不是该补偿在下的损失?”
“……”周舍卡了一下,他的客栈开起来三年了,还真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
七夜饶有兴致的看着周舍那张面孔上表情变换,却忽地心中警兆一现——有人越过结界?谁有这样的本事?
他心中惊疑不定,紧接着就听见耳边有人悠悠说道,“似乎魔君特别喜欢看我为难。”
“金光!”七夜腾地站起来了,这种语调、这个声音,不就是金光?“金光,是不是你?”
七夜现在可顾不得周舍了,他手指一动,数道魔气就窜了出来,瞬间屋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所有人全都昏过去了,七夜自己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就不敢在金光面前杀人,哪怕是恶人。
七夜几步踏出房间,就见院落里站了一个人。这人白衣束发、腰悬玉笛,只安安静静立在那里,就自有雍容优雅的气度风华。
确实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也确实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姿态,只是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