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正在闲聊的绣娘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瑟瑟地弯下腰来,惶恐道:“尚功...”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杜薇见要见的人终于出来了,便提了包袱走进去,崔尚功本想对着两人教训一二,冷不丁见个宫女走进来,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才道:“你是哪个宫的?好没有规矩。”
杜薇福身行礼,然后摊开包裹道:“我家美人新得了几匹上好的素纱罗绢,想给上面绣个时兴的花样儿,偏偏针线用完了,正好这个月的份例没领,便遣了我来领针线。”
崔尚功听了这话,先是皱眉,然后把目光落到她绣好一半的花样儿上,略带了些惊喜道:“好手艺,这是你们主子宫里谁绣的?”
杜薇蹲身道:“是奴婢。”
崔尚功想了想,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杜薇道:“回尚功的话,是徐美人院里的。”
崔尚功听了徐凊儿的名号,先带出几分不屑来,然后赞道:“我看你绣法极好,倒有些像先皇后的手法,配色也颇有意境,层层叠叠的,到好似能见了那景儿似的。”
杜薇低头自谦了几句,崔尚功见她毫无张扬之色,又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素罗,生了几分喜爱的心思,想着最近自己忙端贵妃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索性疾病乱投医道:“我看你年龄虽小,对针绣倒颇有造诣,你说说,要想颜色不能太淡,也不能太艳,不失庄重却又不能太过活泼,这该怎么做啊?”
针工房里二十几个绣娘这些天都围着这么一个衣服打转,早就腻烦了,见有热闹看,便纷纷撂下手中的活儿扭头来看。
杜薇心里早有定数,却故意思索了一会儿,才反问道:“约莫是什么岁数的人呢?男子还是女子?”
崔尚功想了想,答道:“四十上下,是女子。”
杜薇答道:“可用夜紫色,松烟绿和深蓝打底。”
崔尚功失望道:“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法子,也不过如此,紫色太暗,绿色太素,蓝色太简,这三个颜色早就被否了。”她抬手摆了摆:“罢了,你领了针线便走吧。”
杜薇摇了摇头道:“奴婢只说用这三个颜色打底,还没说怎么配色。”顿了顿,她看了眼四周的绣架,继续道:“绿色线可以继续劈细,揉进一股金银线进去,不就不素了吗?紫色线配着松花色,蓝色配藕荷色,这样既不简单,也不会太过艳俗。”
崔尚功既然能做到六尚之一,自然是颇有本事的,对各个色彩了然于胸,闻言惊喜道:“可不是,原来只想着打底用一种颜色,怎么绣好花样,却没想着怎么配的精细了。”她愁了许久的□□烦终于得以解决,连着训斥那两个多嘴的绣娘都忘了。
配色的麻烦终于得以解决,针工房上下都欢喜起来,杜薇趁机对着崔尚功道:“尚功,奴婢还有些事儿,不方便与外人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是六尚之一,本没必要理会一名小小宫婢,但她心情尚好,便诧异地上下打量杜薇几眼,点了点头,跟着她踱了出去。
杜薇跟着她走到上方里,恭敬地问道:“尚功,如今配色是得以解决了,可您想好绣什么花样儿了吗?”
崔尚功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极不自在地道:“这也不难,回头去尚服局借了绣样来看着就是了。”她和尚服一向不对付,说了这话就像吃苍蝇一样难受。
杜薇愈发恭敬:“如果...奴婢说,奴婢这里有端贵妃娘娘必然喜欢的绣样呢?”
崔尚功身子猛地一顿,脸上带出几分冷意来:“你是早早儿地打听好了来寻我?你到底有甚目地?”
杜薇叹息道:“您知道,我们美人如今已经是...所谓人往高处走,我在这宫里得为自己考量几番不是吗?”
她这辈子是不打算跟姓宫的再做纠缠,所以从一进宫就想好了退路,本以为徐凊儿至少还能再撑个两年,只是徐府二房的突然倒台,逼得她把本来要徐徐图之的退路一下子提前。杜薇本打算常与尚功局的人接触,先把名声传出去,以后才方便进尚功局,没想到如今徐凊儿倒霉的这么快,也连累的她不得不铤而走险,直接利用端贵妃寿辰的机会来寻崔尚功。
崔尚功眼底带了几分鄙夷,不过眼底的冷意消去许多,她沉吟片刻,然后道:“既然你是有备而来,想必也是早就准备好了,把绣样拿来给我看看。”
杜薇对崔尚功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了解,知道她不会私下贪墨了,便从包袱里取出宣纸,展开给她看。
作画是刺绣的基本功,一般一个绣娘的绣工如何,从她的画工就能窥见一二,崔尚功一见这画,眼睛微微一亮,等画卷全部展开,她才瞠目道:“这,这是...”
杜薇微微笑着,替她接了下半句:“是飞仙。”
宣纸上云气飘流,天花旋转,璎珞宝华,万道柔光,当中的飞天抱着琵琶,头束双髻,上体□□,腰系长裙,肩披彩带,身材修长,端庄柔媚之态溢于纸上。
崔尚功赞叹道:“好画工!”
杜薇笑笑道:“自佛教传入以来,咱们道教的羽人便和佛教的天人相融合,这才成了这飞仙,奴婢想着,像什么凤凰朱雀,寓意好是好,可宫里处处都能瞧得着,算不上什么稀罕,也难怪娘娘嫌俗,这飞仙寓意吉祥,又不落俗套,端贵妃娘娘信佛,见了必然是喜欢的。”
崔尚功点头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巧心思?”她本以为杜薇跟其他人一样是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