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援朝在房内来回走动,想寻找腐味的臭源。刚开始觉得这味道满屋都是,细细嗅时却又消失了,消失在原来的臭味中。这里就这么几间房子,难道下面有什么?
付援朝记得这屋好象有个红苕窖,因为这红苕窖非常独特,一般农家都是挖在外面,但这个地方不行,地势独特,只有挖在屋内。
付援朝扒开地上那些杂物,果然看见了那个红苕窖,掀开木头盖子,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可是那种气味却越来越浓……
付援朝去外屋桌子上拿起那盏马灯。
很长时间没用,马灯上满是灰尘。付援朝擦了擦马灯,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点着了。然后右手拎着马灯,左手撑住下红苕窖的木梯子,一步步的下了窖底。
越接近窖底,那气味越发浓厚。付援朝心想,怪不得公安找不到死婴骸骨,袁达才你藏得隐秘啊。
红苕窖里早已没有了红苕,里面空空荡荡的。借着昏黄的灯光,付援朝恍惚看见角落上有堆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袁达才吃剩了的死婴骸骨?
付援朝离那堆黑乎乎的东西越近,心里越发紧张。
付援朝屏住呼吸,靠了过去。付援朝左手捂住鼻子,右手拎着马灯一照。
一刹那间,付援朝觉得自己喉咙发堵,心都要跳了出来。因为付援朝发现自己错了,光影之下,那儿来的死婴?那儿来的遗骨?
那堆黑乎乎、散发着腐尸恶臭的竟不是婴尸骸骨,而是一堆黄水猫皮(四川农村对黄鼠狼的俗称),还有几只剥了皮的黄水猫尸。尽管这些皮子和黄水猫尸都已腐烂了,但大致还能看出个形状,在这些黄水猫尸的旁边,是几十副编好的套索。
从红苕窖里爬上来,付援朝瘫坐在地上,坐了好久。
在杀人坳旁边的那片松树林子里,在那座社员口中的清代古墓附近,那些半人高的杂草中间,付援朝发现了几个还悬挂在黄水猫洞口的套索。
其中一个套索已经勒死了一只大黄水猫,这黄水猫大半个身子都钻进了古墓里,付援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拽出来,这只黄水猫好像才死不久,身子还是热的。
付援朝把那只黄水猫和剩下的几个套索装进袋子,默默的往回走。
也许袁达才真的不是吃死婴,而是在吃黄水猫。碰巧的是袁达才在煮吃黄水猫的时候,恰巧被甘十瞧见。
但如果袁达才吃的是黄水猫,那二道桥河滩地埋的死婴和死胎去那儿了?
付援朝想起那些面若菜色的社员,心里泛起阵阵悲凉。
真正吃死婴和死胎的也许另有其人,也许就在那一百多号社员中间。换句话说,即便没有其它社员吃死婴,袁达才也没有吃,但一定用死婴做了其它什么事情。
付援朝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袁达才喂猪,那些猪就长得那么好。而甘十喂猪,才不过十来天,猪就瘦了一圈。
袁达才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报复,也可能是为了自保。因为公社书记对他的威吓,他怕把猪养死,于是去挖了那些死婴混在猪食内一起喂猪。要不那些黑毛猪头头膘肥体壮的,吃啥?
但他为什么要自杀,是误以为他喂猪吃死婴的事情暴露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
猛想到这儿,付援朝忽然间觉得五内俱焚,整个内脏都像在突然间被掏空,使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来,胃部紧缩,一阵呕吐。
这阵剧烈的呕吐,把付援朝早晨喝的一点糠糊都呕了出来,连同未消化的灰灰菜和绿色的胆汁。
他好像看到这十来头猪到年关被宰杀时的情景,这些肥美的猪肉会摆上所有五指公社社员家里的灶头,最大最肥的那头猪会送到嘉家区区委,或许还会送到县上。
那些夹猪肉的筷子在锅碗瓢盆内此起彼伏,人们大快朵颐的满足,都在付援朝的眼影里纷飞浮动。
付援朝慢慢的踱回万猪场猪舍,付援朝看见地上放着一把锋利的柴刀……
甘十这十来天其实非常郁闷,眼见得猪一天天的消瘦,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虽说猪养死了他不会陪葬,但也还是觉得对不起付援朝队长。
这一天,甘十很早就背着背篼出去打猪草。
不知什么原因,甘十今天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割猪草的时候,甘十还碰见了一条铜钱花。这种毒蛇咬上一口就会要命,而那条铜钱花就在他脚边一闪而过。
打满了猪草,甘十寻思今儿是不是要下山一趟,去向付援朝说说万猪场的情况。这些猪照这么瘦下去,虽说不会死,真要成山猪了。
转过松林坡,前面就是杀人坳。
在恬噪的蝉鸣声中,甘十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从万猪场那边儿来,甘十仔细一听。那不是黑毛猪进食前的幸福哼哼声,而是濒死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最后一丝儿声音。
发生什么了?
在万猪场那些黑毛猪的惨嚎声中,甘十背着猪草,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了猪舍。
血腥,血燥,血喷,血流成河。
每间猪圈里都是,到处都是血。血泊中,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被砍掉脑袋的黑毛猪。
在第六间猪圈里,付援朝还在追砍最后剩下的那头。那猪全身刀痕无数,在猪圈里四处乱蹿。
“别,别,别,别砍。”
甘十不知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