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双手环膝偎在凤榻的一角,只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小几。
不过几日间没见,她便已是瘦了一圈,脸更显得只有巴掌大小,却衬的一双黑眸分外的大,但又少了以往的灵气,总是粉扑扑的面颊如今看不到一丝的血色,斜阳从窗□进来,映在她的脸上,好似件莹白的玉器蒙了尘,竟是没有一点原本的光泽。
郭长卿看得鼻子一酸,上前两步便把那瘦弱的身子纳入了怀中。
尚悦早就遣退了周围所有伺候的人,此时殿内也不过是他们两个,郭长卿伸手顺着萧延意发丝喃喃道:“芫芫,这又是何苦?何苦?”
萧延意微微挣了下,郭长卿臂弯一松,她从他怀里仰头看他,二人四目相对,半晌,萧延意才扯出一抹笑意,慵懒地把头又靠回郭长卿的心口,叹道:“至彦,你来了啊,你知道么?我想起你了。”
郭长卿也勉强地笑了笑,轻声问道:“芫芫想起什么?想起那时你总是欺负我么?”
“想起父皇说要给咱们赐婚,当时书房里只有咱们三个人,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赶紧就跪下让父皇收回成命,好似父皇不是指婚,倒似要砍你的头似的。至彦啊,你就这么当我是洪水猛兽么?”
郭长卿听了这话,才是露出丝真心的笑容,“那时你难道不是洪水猛兽么?整日里就知道欺负我,每次非要我带着你偷溜出宫玩,回来你倒是没事,我却要领罚,垫子都不知道跪坏了几个呢。”
“可我又还记得,我后来跟你说让你娶我,你又应了,你说只要我愿意嫁,你就愿意娶。”
“那不是哄你开心么?那天谁知你受了什么气,见到我就哭得泪人似的,最后非要我应了娶你才止住,我新作的衫子都被哭湿了,再不应你,那衫子可就废了。”
萧延意锤他一拳,坐正了身子,重新又靠回垫子里,疲惫地看着郭长卿说:“至彦啊,为什么我想要想起的什么都想不起,可是零碎的事,醒时梦里又不停地出现,让我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梦了。”
郭长卿伸手为萧延意理好鬓发,劝道:“芫芫啊,太医跟尚悦公主不都是说了,让你不要劳神,否则,这身子会撑不住,你怎么偏就要这么想东想西的?以后有的时间,慢慢把所有的事都串想起来的,不急这一时,是不是?”
萧延意摇头,“至彦,你不懂,若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或者倒不知道急,可如今这样,什么事都是想到了一半,我就是拦不住自己要去想。”
萧延意说完这些话,似是乏了,阖了眼,只倦倦地靠向一边,头歪了歪,似是要瞌睡,可不过片刻,却又忽然直起脖子,呆愣地看着郭长卿,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一会儿似乎又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面前的人又是谁,可却忘了之前二人间的对话,又是一笑道:“至彦,你来了啊?”
郭长卿愣怔地看着萧延意,一时间面上全是悲切,好一会儿,才是硬扯出抹笑容道:“我来了,芫芫,你哪里不舒服么?气色这么差?”
萧延意扶额萎靡地说道:“也说不出哪不舒服,就是精神不好,有时候多想些事就头疼。”
郭长卿伸出手,轻柔着萧延意的太阳穴,过了会儿才是下定决心般说道:“芫芫,你若是想到哪里断了线,不如你来问我,或许我会知道的,也省的你自己想得头疼。”
萧延意听闻有些惊奇地看着郭长卿说:“你都知道么?那何不早说,害我喝这么苦的药。”
郭长卿苦笑了下,柔声回道:“我未必都知道,但你的事,我最是上心,或许能知道一些,而且,以前我告诉你,你也不过是听故事一样,你若自己想起,我再帮你补全,那是不一样的。”
萧延意想了下,点点头,便先是问:“至彦,四十七年大难那日,我是不是约了你在城门口的茶肆饮茶,你又去迟了?”
郭长卿想了下说:“是,那日咱们本是约好一起吃茶,但是一早祖父的咳喘犯了,我便晚了,等我要去寻你时,整个皇城已经乱了。”
“那还有什么人知道咱们约在那里么?”
“你身边伺候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其余的不会知道,你偷溜出皇城,怎么还会弄得人尽皆知?”
萧延意咬了咬唇,脑中又是想起这些日反复闪现的那一幕,远处的皇城火光隐现,周围的百姓惊慌逃跑,而有人在她脑后一击,那糅合着绝望跟痛苦的声音对她说,让她忘了。那声音似是有些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而她若是约了郭长卿一起,他并未到,又无人知晓她在那里,那当时打晕她的人又是谁,他是要救她还是害她?他让她忘了,她果然就忘了,难道那个人就是给她下蛊的人?
郭长卿看萧延意又失了神,忙是在她面前摇晃着手指道:“芫芫,不是都说了,你想不起什么,问我就好,别自己这么费神,仔细又要头疼了。”
萧延意摇了摇头,叹道:“至彦,咱们再要好,有些事,总也是你不知道的。”
郭长卿挑眉,促狭笑道:“芫芫,我知道的也许比你以为的多,便是你哪日初次来的葵水,我都记得的……”
萧延意一怔,面上一阵发热,赶紧是垂了头。
“这事你并没想起么?那日你非要去城西的林子骑马,才是跑了一会儿,你便说肚子疼,那时咱们看见你衣上都是血,还以为是伤了哪……”
郭长卿话说了一半,萧延意一双冰凉的小手忽地抓上他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