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志抱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思想对待尹懋。.尹懋自称是基督徒,实际上,德志不敢这样。做基督的门徒,德志自认为不够格。而自诩基督徒的人,还不如非基督徒,有的甚至比非基督徒还要坏。
喝了一会茶,听了一会姚篾匠的故事,看看天色不早,卢支书看看尹懋,尹懋点点头。
卢支书比姚世江还会来事。姚世江常跟石头打交道,对人亦是一板一眼的,逐步落实,一个细节就能说明一个问题,或者证明一个人的能力。
姚世江经常在细节上注意,这个细节,是指对工作,对所刻的石头认真负责,至于穿衣服、化妆打扮和收拾自身方面,就马虎多了。穿衣服不能穿贵的,贵衣服,不可能就不沾灰。天天接触石头,穿不到干净的衣服,出门在外,洗衣不方便,只好穿脏的。
正如人们往往关注鸡蛋的质量,很少关注下蛋的母鸡一样,姚世江所刻的碑没说的,非常精致,非常漂亮,可是人却不怎么样。
石匠就是山里的艺术家。看看那些大艺术家们,一般都比较怪异,最典型的就是长发,因为没时间理发,久而久之,就长长了,从后面看,就像女的,转过脸一看,满脸大胡子,原来是男的。
或者披头散发的,还以为是大美女,转过来一看,头顶已经如###凋谢,竟然变得油光铮亮,看似一个大灯泡,不需要格外再点灯。
或者干脆将残留的几缕头发完全剃光,成为葫芦,摸上去,光溜溜的,更亮。这样的人,跟常人不同,一看,要么是思想者,要么是艺术家,苦的是头发,乐的是观众。
观众的乐,艺术家不懂;观众的苦,艺术家也不懂。艺术家的作品出来,却有一种力量,或者快乐,或者悲怆,都会给人以震撼,哪怕没有学过认字的,看了艺术品后,都会被感动。
山里的艺术家,姚世江所完成的艺术品就是石碑,这些家伙,可以存在很多年,因此,姚世江非常认真地核对碑文,万一刻错一个字,就要后悔一辈子。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发生,姚世江总是逐一核对碑文。看有没有不懂的。有不懂的,就问别人。
村里稍微有点文化的,都打工去了,留下来的是文化水平比较低的,有的根本没出去过,有的出去过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者找到了工作,却遭遇工资拖欠的窘况,或者在外面受伤,包括工伤,包括精神上的伤害,总之,受到了老板或者工友,或者其他人的欺负后,不得不回到家乡村的。他们略懂几个字,随着在外面打工漂泊,勉强记得的字,长期不用,就又还给了山里的老师。
所以,姚世江最喜欢的两个朋友,一个是死的,一个是活的。死的是新华字典,活的是当地语文老师。
姚世江从字典里学到了一些常用字,然后在看电视的时候,看看电视字幕上打出的字,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一些常见字的写法,虽没读到小学三年级,可他能认完小学六年级语文书上的字。
姚世江在光棍村里算是文化人了,自然就有人遇到不认得的字的时候就问他,他也乐意现学现卖,自己会的就说,巩固巩固,免得忘了。不会的就不说,掏出字典查一查,遇到多音字,又不会拼读的时候,立刻就问语文老师。因他勤奋,又虚心,语文老师也乐意教他。因他为了学习,肯下功夫,也愿意投资。因此,他每个月的电话费都不菲。有时候,用嘴来描述字长得啥样,得说半天,还说不清。遇到信号不好的时候,得解释半天的。
喜欢问姚世江字最多的,要数光棍村的光棍石头。
石头有四十五岁,住在离姚世江三里的地方,还在高处。卢支书请德志和尹懋去看看石头。石头的家,在最高处,再往上走,就没有人家了。
石头和他母亲同住,他的哥哥们都成家分开另过了,这个小木屋就是他母亲和他的财产。
石头非常喜欢来牌,不管到哪里,都要参与。他长了一身力气,看起来是精力旺盛,可惜正值壮年却没有个女人。
小木屋跟姚世江家的差不多。
中间是堂屋,基本上不住人,摆着的是天地君亲师,挂着的是**像。
左边厢房是厨房和小客厅,也是小饭厅,看电视,烤火都在这里,右厢房是主人住的卧房。里面住石头的母亲,外面房间住石头。
地板也是空心的,走在上面,砰砰作响。
木地板悬空,才能防潮。这样的设计,已经使用了几千年。
石头爱打牌是出了名的,打工没赚到钱,对打工失去了兴趣,于是呆在家里,美其名曰是照顾母亲,实际上是种点田地,然后养几头猪,反正不指望结婚,也就没有必要准备结婚的钱。有点钱就打牌,这次输了下次再赢回来,只要有口气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石头的母亲是哑巴,平时哪里都不去,除了种地,就是养猪,石头有了母亲的帮助,乐得很,有的是时间跟别人切磋牌技。直到有一天发生的一件事,看是否对石头造成了触动。
冬天都爱烤火,石头家地处高山,一年四季,除了夏季,基本上都要烤火。有一次,石头烤完火,有人喊他去打牌,他就去了,他的母亲已经睡了。
直到有人看到有亮光照白了山村的夜空,高声叫喊,石头出来一看,才直到亮光是从自己家的位置发出来的,他撂下牌,赶紧往回赶。
很明显,他家的木房子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