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时,凤姐、惜春一起过来探望,见黛玉醒转,都很是惊喜。
黛玉倚靠在床榻上,请凤姐、惜春坐下,又唤雪雁奉茶进来。
几人说了一番闲话,凤姐打量着黛玉,啧啧称奇:“林妹妹病了一场,但我今天瞧来,林妹妹的精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好,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黛玉淡笑道:“倒也没什么,许是近来想通了一些事情,心事少了,也肯吃东西,这才脸色好了些。”
言罢拉住凤姐,转了话头道:“姐姐来瞧我,我感激不尽,有件事情我想求姐姐,还望姐姐能施加援手。紫鹃在我身边日久,已经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以她的品格儿,配个小厮可惜了。姐姐能不能帮着想个法子,将她送到宝玉那里,让她伺候宝玉,将来若有机缘,或许宝玉会将她纳为姨娘,如此她也算终生有靠了。”
凤姐、惜春听了这话,不由面面相觑,凤姐皱眉道:“好端端的,林妹妹怎么想将紫鹃送走?她是你身边的大丫鬟,一向深得你心,若是走了,你这里岂不缺人照应?”
黛玉微微苦笑,但顾及紫鹃的面子,并没有说出真实缘故,只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紫鹃是家生子,我是外来的,不是正经的贾家人,没有叫她伺候我一辈子的道理。再说紫鹃今年已经十八了,再不为她打算,实在不成话。我已经问过她,她也愿意去宝玉那边,只要姐姐肯帮忙,事情就解决了。”
惜春心性灵透,见黛玉脸上露出凄苦之色,猜到其中必有内情,却没有追问,只也向凤姐道:“既然她们一个愿走,一个愿放,不如姐姐操点心,将事情圆满了,也就是了。”
凤姐露出为难之色,叹息道:“这事情若是早几天说,我还有法子,如今却是有些为难。哎,你们两个小姑娘不问俗事,哪里知道这府里已经变了天地。”
见惜春、黛玉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便解释道:“前几天老太太发了话,说因我身体多病,让薛妹妹掌管府里的事情,虽说了让我帮衬一段时间,但第二日薛妹妹就问我要对牌、钥匙,又将下面的管事叫到一起,恩威并施地说了一段话儿,态度积极得很。我觉得怪没意思的,就推说身子不好,既然已经定了她管事,索性立刻就交接了更好。薛妹妹推脱了两句,也就应了,如今这府里,大事小情都是她决断。要不是她接手,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闲。”
惜春这才明白,劝慰道:“原来如此,管家太繁琐,一点意思都没有,凤姐姐别为这个难过。”
凤姐心中温暖,微笑道:“多谢四妹妹安慰,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就算老太太不发话,我也没资格继续管家。我本是大房的,到这边只是帮忙,如今二太太有了儿媳,收回理事之权是理所当然的。”
看了黛玉一眼,目光中露出歉疚之色,悻悻道:“我倒是想开了,但妹妹托付之事,却是有些难办。其实妹妹也不必如此执着,何况紫鹃本是你身边的丫鬟,若是送到宝玉那边,薛妹妹心里必定会不舒服,哪里会有好脸色待她?至于你说紫鹃年纪大了,不愿意耽误她,我倒是有法子,我那院子里倒有个管账的小子,今年二十岁,长得眉清目秀,账算得清清楚楚,家里也颇过得去。我本想着将小红配出去,如今既然妹妹这边更急,不如且问问紫鹃的意思,倘若她愿意,我来牵这条红线,如何?”
黛玉道:“姐姐说的这些,我也虑到了,但我跟紫鹃提宝玉那边时,看她的神情,竟是十分愿意,想来就算受些委屈,她也是能忍受的,不如还是周全她的心更好。”
轩一轩眉,寻思了须臾,旋即道:“凤姐姐提起小红,我倒想起一事,小红那丫头,本是宝玉房里的,后来姐姐见她伶俐,特意要了去,当时还说要寻个好些的,送给宝玉补缺,是也不是?”
凤姐听了眼前一亮,不由也笑道:“你记性倒是不错,小红的缺一直没补上,我若是提起这桩事,将紫鹃送过去,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你可想清楚了,是不是一定要舍下与紫鹃这几年的情分?”
黛玉颔首,坚决地道:“我主意已定,劳烦凤姐姐出力周旋一番,我感激不尽。”
凤姐忙道:“别说这些客套话,既然你主意定了,我一定帮你办成就是。”
黛玉又谢了一声,淡淡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说定了,紫鹃自己也在收拾东西,待会儿姐姐走时,将她带走就是了。”
凤姐也应了,看了黛玉两眼,转了话头,好奇地道:“先前老太太将我唤过去,说了一番要让宝玉再娶你的话儿,还让薛妹妹、二太太一起来m馆告诉你,我当时事忙,没有跟过来,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你竟一连昏迷了两三天?”
黛玉道:“我本没打算说出来,但既然姐姐追问,自当为姐姐解惑。”微微勾唇,再开口时已带了清淡笑容,将那日贾母、宝玉过来的事情一一讲了。
凤姐、惜春听了,都很是吃惊,沉默了好一会儿,凤姐才道:“这几日老太太待你的态度大不如前,我心里隐约猜到,必定是因为你没有答应嫁给宝玉,却没有想到,当时老太太会那般生气。”
惜春皱眉道:“老太太真是奇怪,竟想着让林姐姐做妾,真是异想天开。宝玉也糊涂,竟一点儿也不懂林姐姐的心思,真是白辜负林姐姐的心了。”
黛玉淡笑道:“没事儿,这些打击反而让我明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