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屏息静听,外面不闻人声,锐器相架之音却不时传来,离她隐身之地越来越近,最后听到一声“哧”,显然是有人被刺入肉,隐有被刺之人的闷哼几声。
“说,是谁派你来这里的?”说话之人明显压低声音,却迸出只有宦者才有的尖细。
郁欢不敢动,只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无法确定是谁。
“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那个声音又响起。
郁欢琢磨了两回,才听出好似是大宦者阿干里的声音。
“你到底说不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阿干里有一些烦躁,收剑入鞘,霍然上前,将倒地之人的头首掐住,再次问道,“可是刘宋之人?”
那人本存必死之心,被阿干里掐住脖颈,咬舌不成,却答了他最后一句:“是又如何?”
虚弱之至,却又铿锵之极。
郁欢皱了皱眉,今夜正是国宴之时,如此明目张胆且被阿干里捉住,这人撒谎怎么也不用脑子,直接承认为刘宋之人,何意?
便是行刺,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会冒自己国讳罢?
当真是蠢人一个TXT下载。
阿干里似是相信了他所言,接着道:“你在紫极殿,鬼鬼崇崇地要做什么?”
“没什么,听说那里有卜筮天下的秘卷。”被擒之人明显气力不济,说话很是虚弱。
“你用这个来做什么?”阿干里继续问。倒是不紧不慢,没有催促之气,反倒如闲话家常一般。
“哼!做什么?没什么,只是拿来看看而已。”那人声音渐低,顿了顿,声调突高,“晋祚尽昌明,昌明之后有二帝,天下谁人不晓?”
阿干里知其死不松口,说是刘宋之人。反倒令他生疑,这人突然说起这句流传海内的谶语,更让他确信其言间打诳(kuang说谎),只图糊弄了事。
郁欢却是明白的,“晋祚尽昌明,昌明之后有二帝”的谶语,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前晋孝武帝司马曜之后,确实又有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两任皇帝,其后便是宋王刘裕接受禅位,建立宋国。
只是,卜筮天下的秘卷,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阿干里见面前之人气息微弱,正要拖其回去。再行审问。不想,刚松开他的脖颈,便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舌自尽,悲鸣一声后,呜呼哀哉。
“牙齿倒是利得很!”阿干里眼中透出一股阴狠之色,却掩不住失望之情,道。“刘宋之人?当我是傻子?”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便有几人从黑暗中跳出,他看了看紫极殿方向,吩咐道:“派人去把紫极殿守起来,你们几个先随我搜过这鹿苑台。”
一转身,当先上了鹿苑台的石阶,郁欢一看这架势,暗道不好,那阿干里竟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一时间,郁欢也来不及找地方,便施功向后退去,尽力掩声,直抵壁间书橱。
鹿苑台顶本是观景之所,但是拓跋嗣为了让姚皇后赏景之后能在此小憩一番,便令人在第三层阁楼中,封起一间来,里面置了书橱,还有睡榻。姚皇后自身体好转后,便常常来此爽心。
只是,这里一般不设烛火,怕的就是走水,将这数丈高的观景台付之火蚀。
郁欢下楼之前已把火烛吹媳,黑暗却是极好的掩了她的身形。摸了摸身后的书橱,一点点蹭着往旁边拐角处挪去。这处吕氏外戚HTTp://92kS/12105/拐角,郁欢若没有记错的话,正好放置一个非常大的水洗,似瓮一般,既大且深,平日里都盛满了水,还养了数尾小鱼。严格说来,这个水洗就是一摆设而已,根本没有人想过,真的用来洗墨。
楼下脚步声声,郁欢心里咚咚,待声近了,一咬牙,就轻轻跳入水洗,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声响。
有光线自门外透进来,已经近在咫尺,郁欢却仍把头露于水面之上,未料,腰间一紧,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头部就被人按入水下,黑不隆咚,好不吓人。
郁欢嗯嗯两声,那人又往自己嘴上招呼过来,随即知悉他的意思,闭气龟息,二人皆于水下藏伏,不时有小鱼扫着鼻尖颌下游过,弄得他们酥痒不已,却只能强自忍下。
阿干里一行人,提着数盏宫灯,找寻一番,却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能是他觉得此处姚皇后常来,也不太敢乱来,便领着人往别的地方找去。
郁欢听见他们离去,又隔了一会儿,听得外面声音远去,去微微探头出来,大口呼气。
本来她的水性不错,水下的闭气时间也不算短,只是因那些小鱼,都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正要翻身出水,却发现身边还有一人,脑袋一炸,忙忙贴壁转身,低声道:“你是谁?”
却见那人也不说话,只听见他的粗重喘息,明明漆墨如墨,郁欢竟能瞧见他晶莹透亮的双眸,正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你是谁?”郁欢心里不慌是假的,却仍在水里半蹲。
不是她不想出去,实在是因为,她的腰身,依旧被那人的双手紧紧箍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郁欢再次张口,刚说了个“你”字,便又被那人摁到水下,不知为何,又响起了步踏声,停在门外,却没有进来,不一会儿,就渐渐消失于楼下。
郁欢刚出水面,却见那人已然跳出,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这个人的目的,整个身子竟然还在水里泡着。
“怎么,泡着很舒服?”那人轻轻笑道,立于水洗一旁,并没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