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籁归于寂静。
划过窗棂的冬风,偶尔带起一两片枯枝。
封涔盘膝坐在床上,全无睡意。
他只是在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宁初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输给连十九的。
认识宁初二那年,封涔只有十三岁。
刚从谷中偷跑出来的他,还未在外面潇洒多久,便遇上祀风谷的仇家五毒门。
一只染血红蚁咬伤了他的手臂,旋即周身都针扎一般疼的颤抖。
他拼死跑出来,封住自己周身穴道昏厥在山下,却让他遇见了此生最不该遇见的一个女人。
“还能动吗?”
早春的霞光里,那张巴掌大的娃娃脸关切的看着他。
面颊上没有太多惊讶,也不似一般女孩子的大呼小叫。
他以为她要救他,微微一怔道。
“还有些力气,只是你若要救我,只怕药材是极难寻的。不知可否麻烦你传信给...”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她打断他的话,无比真诚的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动,能不能请你去那边趴着,我叔父家是做棺材的。你若是死在门口,不将你埋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埋了吧,又要费上一口薄棺。”
他这才发现自己晕在了棺材铺。
对方的话说的清楚明白,却险些气的封公子背过气去。
他分明还有的救呢!!
但是年少的小自尊总是很强烈的,尤其是在谷中被宠坏的封涔。
所以他翻了个白眼,抬手趴伏,当真一拧一拧的爬到了角落去。
他在外面风干了整整两天,眼见着那个梳着双环鬓的女子,蹦蹦跳跳的拿着一堆鬼画符,在那所棺材铺里进进出出。
也是在后来,封涔才知道。
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的爹,还是个正四品的京官,只因钦天监的俸禄不高,每次回乡探亲,都会帮自己弟弟卖卖棺材,赚些零用。
最关键的是,这个东西,还是今后跟他有着莫大关系的人。
第三日的黄昏,小丫头拿着两块山药坐在门口啃着。
看见他看过来,低头瞅了瞅手里东西,挺和善的说。
“你想吃吗?”
这不是废话吗?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想吃。
分明是挺简单的三个字,封涔就是说不出口。
将头轻轻一撇道。
“我不饿。”
“哦。”
丫头没再说什么,而是蹲的离他更近了些。
淡淡的山药香气,伴着一阵香甜就那样顺着山风吹过来。
封涔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将视线从山药上移开,正想义正言辞的说些什么,便看到她笑眯眯的将一块未动的拿过来给他。
“尝尝吧,我叔父亲手蒸的。”
十三岁的孩子,还不太懂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面前的那张笑脸,比前两天让他爬到角落里的丑陋嘴脸好看多了。
“多谢你。”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她的山药。
却在狼吞虎咽的塞进去之后,恨不得杀了这个臭丫头。
“这东西怎么是酸的?你放了什么?”
他吐出大半口,剩下的半块已生生噎在嗓子眼。
宁初二瞪着一双大眼。
“是酸的?”
而后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放了这么多天定然是要坏了,还好没有给他们吃。”
“你知道这东西是坏的?”
封涔一字一顿的问。
“其实也不敢确定的。”她摇头。
“只是记不得放了多少天了,不太敢吃罢了。”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东西是不能的。
可叹封小公子,在谷中一直都是被人手捧入珠的,哪里受过这等冷遇。
连日来的气火,再加上喉口的酸涩,竟然生生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宁初二一看,一块山药竟然将人吃成那样,吓的脸色刷白,转脸就跑回了屋去。
封涔却因着这误打误撞,将余毒呕了出来。
他盘膝调理,只觉身上竟然爽利了许多。
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须臾,却看见小丫头拿着一大堆的黄纸奔了回来。
说出来的话,却照旧那么不中听。
“还喘气呢?我们家还有些超度用的符纸,你要是有碎银子便给了我,我肯定将你发送好的。”
鬼才用你发送呢。
封涔强逼着自己忍下那口恶气,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后来他才知道。
其实自己的师傅袁旭散人早就找到了宁家,只是他当时中毒太深,不宜乱动。再则,又想给他些教训,便由着他这么躺在了外面。
空腹两日,也是为了将他体内的浊气除净。
至于放坏的山药。
当然也不可能是误打误撞,而是有意为之。
药材相冲,法子虽刁钻,却是真能除了体内的红蚁毒的。
再至于符纸...
宁初二确实是想发送了他。
因为她觉得,这事根本就不靠谱。
她不相信仅凭一口山药就能救了封涔的命。
封小公子身体痊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拒绝跟自己的师傅说话,第二件事就是不停对着没心没肺的宁初二翻白眼。
尽管他师傅告诉她,初二就是他们要找的小主公。
尽管,她是他今后都要誓死效忠的人。
但是他就是看她不顺眼。
封涔在宁初二的叔父家住了一段时日,便跟着他们去了京城。
一路上,他几次三番的想对宁初二说,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