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子这么说,老四将纠结成一团乱麻的心事略放了放,终于开口道:“万象居消费之巨,便是部里堂官的俸禄也消受不起。可我却看到,万象居日日车水马龙,往来客人之中,为官者不在少数。他们能够承担得起这样奢靡的享受,足见平日里收受贿赂、盘剥百姓之事不绝,我自深恨此等恶事,故而坚持万象居理当禁绝。”
老四的态度十分鲜明而坚定,这也是他今天格外心乱如麻的缘由。他本以为皇阿玛也是这个意思,可到了最后他却发现,赵申乔和皇阿玛一唱一和,所为居然并不是禁绝万象居,而是想要把它从民办变作官办。呵……赵青天,好一个赵青天!真把他当作了傻子不成?
听了这话,胤禩还没开口,太子就先嗤笑一声,摇头道:“老四你也太过高看那些蛀虫了,就算没有万象居,也不见他们少贪一分!”
“那也不能助纣为虐!”老四正纠结着呢,听了太子这话,也跟着又拧上了。
胤禩此时便才平静地开口,房间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尤其是此时心乱如麻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的老四。
就在京城正因为万象居闹出了满城风雨之时,济宁的运河渡口,一艘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客船正停在那里。初春时节日头落得早,天边的云层被落日染上了余辉,金黄一片。客船之中,一通身气度十分儒雅可亲的清瘦老者正与一个二十余岁的俊朗少年说话,那少年神色恭敬,正竖耳聆听老者所说。
那俊朗少年名唤张廷玉,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张英的儿子,自年少时起就很有才名,原该去岁参考会试,偏他父亲被康熙钦点了去岁的总考官,因要回避,他便没有于去岁会试,而是奉父命回老家安徽桐城祭祖。
如今春暖花开,祭祖之事业已处置完毕,张廷玉便从安徽启程回返京城,准备潜心读书准备两年后的会试。船行到济宁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夜里行船不便,家人便将船停进渡口,准备在济宁渡休息一夜,明早再行赶路。
济宁渡非常繁忙,张廷玉正刚走出船舱细细打量的时候,停在旁边的客船便有人开口唤道:“敢问可是张家衡臣公子?”
张廷玉循声看去,便发现那是个做家人打扮的中年人,张廷玉不认得对方,但是见对方彬彬有礼地唤出了他的名字,便回道:“正是,敢问贵府上可是我家旧识?”
那家人忙笑道:“正是,我家老爷请公子前来一叙。”
张廷玉闻言便带着书童去了旁边那艘客船,一进船舱,张廷玉便立时认了出来,船舱中的老者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张玉书。张相与他父亲有旧,两家交情不错,张廷玉忙行子侄礼,道了一声伯父。
张廷玉不知张相因何离开京城,与他在这运河的济宁渡巧遇,但他十分聪慧,见张相一身布衣,身边又只有简单的几位家人,看上去并不像是因差事南下,便没有唐突多嘴。张廷玉并不知道,此番张玉书是因为母亲生病而请假回乡,张玉书是镇江人,从京城回家,自也是水路最便捷,便在这济宁渡遇上了。
张玉书虽然忧心母亲之病,但他素来喜欢衡臣这个孩子,也知道他去岁因为回避的缘故并未能够考取会试,便出言安慰了他几句,见张廷玉一脸谦逊受教的模样,心下更是十分满意。
此时日头益发西斜了,河道上也变得十分拥挤,客船停靠的码头这边还清净些,商船聚集的那边则是有如云集黑压压一片,几近将河道都覆盖住了。也就在此时,忽的河道上有些骚动,五艘样式不同于往来客船、商船的船只自南面驶来,河道上的船只们见了,都纷纷挪出了一条路径,给这五艘船只让路。
这番河面上的动作也叫张廷玉看在眼里,他不免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几眼,张玉书见了,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出去,不免心中一动,打算提点这个他很欣赏的晚辈几句,便开口道:“那五艘船是总兵衙门的兵船。”
张廷玉听了便是一愣,兵船因何会出现在运河之上?还未待他问出口,便见张玉书并不卖关子的继续说道:“济宁此地有税关衙门,收取往来商船的税款,不少商人想要免税过关,便会租借这种兵船。”
张廷玉听了这话愈发困惑,便问道:“这法子,税关衙门那边难道不知吗?”
张玉书捻着有些微白的胡须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可税关也有仰仗总兵衙门的地方,且总兵衙门收到商户的孝敬,也会分出部分给税关,双方算是彼此都留了一线。”
张玉书曾经做过地方官,对这些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比张廷玉这个初出茅庐还未曾做过一官半职的年轻人要明白得多。
此时那五艘兵船业已行到了最前面,张廷玉看过去,果然中间关卡处的书吏见到了是兵船,脸上立时便多出了笑容,恭敬地将这些兵船放行了过去。其后兵船驶进了渡口,张廷玉亲眼见着从兵船上走下了两个稍稍有些微胖的中年人,给穿着兵服之人哈腰作揖过后,便从岸边招呼了一群穿着短打得船工们过来,不多时,便见到一批批货物从这兵船之上便被卸运了下来。
等到兵船被清空之后,五艘兵船上大约一百人便都上了岸,和岸上之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后,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