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觉得这一瞬间像有一万年那么长,她似乎等了很久,那剑却并未如意料之中刺来。
怔忡间,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有兵器“当啷”落地的声音。
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子被长臂一揽,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幽幽竹香在鼻端缠绕,寒凉中带了些雨过天青般的清新。
得救了?!
溶月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萧煜精致的侧颜,羽扇般的睫毛落下扇形阴影,皮肤如新剥嫩菱,许是方才打斗耗力所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幽幽深瞳里含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森凉。
“郡主没事吧?”萧煜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似含了一丝颤意。
溶月蓦然回神,像被热铁烙到一般,慌忙跳出他的怀抱。不料动作过大,扯到了左肩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萧煜望过来,眉毛凝成一道川字,沉声道,“受伤了?”方才情况紧急,他还没未得及细看。
天佑和天剑一凛,单膝跪地,低头请罪道,“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萧煜语气隐有不悦,冷冷道,“回去自己找莫言领罚。”一边说着,将溶月拉近了些,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口来。
“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去的。”溶月忙替他们分辩,话音未落,便觉肩上一阵凉意。
她扭头望去,见萧煜已将她肩上的外衣拉开,正在认真查看着伤口。
“我自己来就好了。”溶月心里没来由地一跳,慌忙侧头避开他的手。
“别动。”萧煜抓住她另一只肩膀,不让她乱动,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溶月的脖颈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在一个见过两面的男子面前这样露出肌肤,溶月总觉不妥,身子不住地扭来扭去。
“怕什么?”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萧煜低沉开口,“你小时候本王还抱过你。”
他这是让自己把他当长辈看?那时自己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他也不过八岁,哪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溶月愈发觉得怪异起来,只是萧煜的手如铁钳一般,禁锢得她不能动弹,只得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不适,朝云苓望去,想借此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云苓被萧煜的手下天杀抱起,正在查看伤势,见她望来,天杀做了个示意她安心的手势,看来云苓并无大碍,只是暂时还未醒来。那唤作天微的立在一旁按着自己的伤口,伤口上草草缠了几层布,暂时止住了血,他伤势虽重,幸而也未刺中要害。
而方才差点杀了自己的那个蒙面人已倒地身亡,脖子处插了一根树枝,一半没入血管之中,汩汩鲜血不断流出。
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溶月一阵恶心,忙别过头。萧煜见状,挪了挪身子,恰好挡住了地上的尸体。
溶月暗暗心惊,这样一根小小的树枝,萧煜居然能用其一招毙命?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深?有如此深不可测武功的人,真的会是大家口中的病秧子王爷么?
正胡思乱想间,萧煜开口道,“还好剑上没有毒,只是皮外伤,回去清洗下伤口敷上点药就好了。”他替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溶月散开来的如水青丝,眸光闪了闪。
天佑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递给溶月。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不出郡主还懂些武艺,果然是将门之后。”
“我若不懂,王爷现在见着的就是一具尸体了。”溶月向天佑道了谢,接过鞭子放回腰间。
萧煜一怔,低低笑出声来,似清风拂落梨花,落满一地光华,“是本王的不是,连累郡主了,改日一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他顿了顿,“郡主将天剑和天佑遣走,难道不怕?”
“自然是怕的。”溶月答得认真,一边将散乱的头发随手编了个辫子,眼下没有簪子,只得胡乱先应付了,披头散发总是不庄重。“可怕又有什么用呢?我与王爷是一条船上的人,王爷若有事,我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一条船上的人。
听到她的话,萧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搅乱的心情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她说这话时,表情闲淡温柔,阳光下,容色竟有几分清空明澈之态,与这周围的血腥之气格格不入,那绑发的红绳在她手中绕得分外好看。
溶月见耳边突然没了声音,诧异抬眼,霍然撞上萧煜微微含笑的眼眸,目光中瞬息光华,似灿然琉璃隐烁其中。
她怔在原地,萧煜还真是……美得过分,仿佛这世间美景锦绣河山都浓缩于他一人的眉眼之中。
气氛变得有些旖旎起来。
“主子,这人怎么办?”天杀不查,指着被云苓敲晕的蒙面人开口问道。
空气中涌动的暗流戛然而止。
“杀了。”萧煜不自在地别过眼,没有半分迟疑,凉凉开口。
“不用留活口?”溶月诧异道。一般人不是会留着活口问出幕后之人么?
萧煜看着她似笑非笑,“没这必要了。”明艳的桃花眼中落一片光影,意味难明。
没这必要了?……
难道……
想起方才见到的锦衣卫徽记,能遣动锦衣卫的,除了那人还有谁?萧煜他……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天家果然无情。
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煜一定躲过了无数的明枪暗箭才能活到现在。想到这,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看向他的眼神中便带上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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