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走动之间,当然不可能继续监视着她的面部表情。不过他觉得,假如他在那里发现了窝藏着的什么美男子的话,那么他也就不需要去看什么她脸上的表情了。
……到时候,那张惯于说谎的美丽容颜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他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这么想着。
那种快意锐利如刀,仿佛也在他的肌肤表面割开了许许多多细小如发的伤口。然而他忽视了那种细微的疼痛,大步流星掠过她的身侧,一鼓作气地就推开了那两扇障子门!
……门后,空无一人。
藤原泰衡猛然回过头去。
他看到九条则子的双臂已经放了下来,自然垂落在身侧。当她的目光与他的在半空中相遇时,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略带着愤怒、伤心与嘲讽的笑容。
“您急着在找什么吗?”她甚至把刚刚一直忘到脑后去的敬语都翻了出来重新用上了。
“难道……您真的打算今晚在藤泉馆过夜吗?所以才来检查有没有人在隔间侍候——”
藤原泰衡感觉一瞬间自己胸口那股冰冷的怒意就腾地一下烧得炽热,熊熊燃起,险些把自己的理智焚为灰烬。
他用一种仿佛能够刺穿对手一般的眼神冷冷地盯着那个女人。
没能看到那张擅于说谎的,这个事实一瞬间竟然让他产生了淡淡的挫败之感。而这种无法抑制的挫败感,让他的怒意更加升高了。
然而他今夜来此,确实是有重要事情要找她的。他不能在此时此地与她翻脸。
他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忍下把这个女人掐死的冲动,咬着牙冷冷地说道:“……想都别想!”
那个女人好像愣了一下。
终于做了一件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个事实不知为何让他忽然有点愉快了。不过这小小的一点愉快之意,远不能弥补他被顶撞的怒气和被人反击的挫败感。
他狠狠地瞪着她,用了一点力气才把父亲让他转告之事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父亲大人让你明天去伽罗御所晋见。”
然后那个女人愣怔的表情就更明显了,简直愚蠢得令人不忍卒睹。
“诶?!”
藤原泰衡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她一下。
“不要妄想和我父亲串通起来,就能够擅自替我决定什么事情。”他的语气愈发冰冷了,简直浑身都散发着“就算我父亲把我卖给你我也绝不会就范!”的黑气。
“在平泉发生的一切事情,还轮不到源氏来指手画脚!”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后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一闪,忽而微微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让她的眼尾飞出一线名为温柔的情绪,令他忽然感到一阵不解和迷惘。
会把平泉带上一条不归路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她。
何况,白龙神子那边,他已经事先派去了银作为眼线监视着他们一行。神子,九郎,八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控制之下。
他讨厌超出自己控制的人和事物。偏偏面前的九条则子就属于这一类。
啊,还有什么人能够派来监视她的吗——她刚刚已经不动声色地点明了,她知道那些“奥州藤原氏的眼线”的存在。那么,想要拔起那些眼线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吧。
他忍着气思考了一阵子,发觉只有自己来监视她才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于是他就更愤怒了。
怒到一瞬间血冲头顶。
他把手指捏得咔咔响,却无计可施。
奥州的军务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然而他却暂时奈何不了一个镰仓殿派来的女人!
他右手用力一推,狠狠地甩上了那扇障子门。木质的门框互相撞击,居然发出很大的“哐”的一声响,足见他用了多少力道。
他没有再向九条则子说一个字,就这么扭头大步走出这个房间,脚步重重地踩在木质走廊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一路怒气冲冲地去了。
当那含怒的脚步最终消失在长廊很远的那一头之后,伫立在原地的女审神者才微微一抖手腕,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了一句:“灵力……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呢……”
在隔间的一隅,仍然保持正坐姿态、握着本体刀的一期一振的身影,倏然又出现在原地!
他注意到女审神者已经走到了通往隔间的门前,重新推开了那扇刚才被藤原泰衡摔上、几乎摇摇欲坠的障子门。于是他迅速一翻身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主人,刚刚那是怎么——”
女审神者似乎有点若有所思似的,听到他的问题才抬起视线来看向他,然后视线飘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门,示意“隔墙有耳”。
一期一振:!!!
他一瞬间竟然觉得有点汗颜了。因为自己刚刚就在那位藤原泰衡大人的眼皮底下,居然逃过了被发现之危机——当他正听着藤原泰衡的脚步怒气冲冲地接近这个隔间而无计可施之时,突然身上仿佛有一股清凉的灵力流过;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本体刀里!
虽然知道这么联想不太应该,他仍然一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绝处逢生”这个字眼。
据说现任的审神者大人在接手这座本丸之前,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成为审神者的培训——在这种危急的状况之下居然也能于千钧一发之间精准地控制灵力、把他作为付丧神的身体及时收回本体刀内,这种表现让人惊讶。
在前任审神者那种因为客观原因而难以为继的灵力时断时续、危机重重的滋养之下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