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依凉。
从北苑出来,楼妤一路细细想着与苏爷爷的交谈。到了中苑,不经意间看见楼歆苒房间窗纸上透着光。
轻扣门扉,“姐姐。”楼妤轻声唤着。
几乎是立刻,楼妤站在门外,清楚地听见房里传来一声轻响,很快地就是裙摆摩挲之下脚步的声音。
吱……
楼歆苒一袭月光白色吴绫,墨发乖顺披散至腰间,明明柔弱无骨般的模样,眼里脸上,却又有着仿佛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坚毅。
笑着,楼歆苒招手让妹妹进房间。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两姊妹在桌前坐好,鼻尖嗅到淡淡药草味,楼妤这才发现桌上摆着好一些瓷瓶和干净的纱布。
见楼妤盯着桌上的瓷瓶,楼歆苒不自觉的把双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拿过一只瓶子,揭开木塞,放在鼻尖嗅了嗅,楼妤脸色一变,细细打量正襟危坐的姐姐。
许是楼妤的眼神太厉,楼歆苒莫名地有些心虚。
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楼妤实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
楼妤眼睛紧紧盯着楼歆苒藏在桌布下方的双手。
“姐姐,给妤儿看看你的手。”
楼歆苒看了眼黑了脸的妹妹,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只能在心里嘟囔着妹妹好凶。然后怯怯地把双手慢慢地伸出来放到楼妤眼前。
只一眼,楼妤心疼如刀割。
原来的楼歆苒,在陈家虽不受宠,可毕竟没有做过重活,双手白皙。可如今,楼妤看着眼前的这双手,止不住地鼻头发酸。
只见原本白嫩的十指上,遍布伤痕。密密麻麻细小的小孔,被蹭破厚厚一层皮血肉模糊。握着小瓷瓶,楼妤双手微微颤抖。
“妤儿,我没事儿,不疼的。”见妹妹难过得快要哭出来,楼歆苒连忙安慰。
谁知楼妤竟一眼瞪了过去,“不疼?!怎么可能不疼?都伤成这样了!”
说着,把桌上的瓷瓶一股脑全揽到她面前,拿过纱布,将瓷瓶中的药粉小心翼翼倒在纱布上,然后轻轻地点在楼歆苒的伤口上。
边给楼歆苒上药,楼妤边轻轻往她伤口上吹气。
药粉沾在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十指连心呐。可虽然疼,楼歆苒眉眼却弯的极美。妹妹心疼她呢……
烛光摇曳,小小的手略微笨拙,大大的眼睛里漾着柔和的光。点点炭火在一旁闪烁着红色的温暖,温情,生。
低着头小心地给满是伤痕的手上完药,楼妤仔仔细细看了看没有遗漏的小伤口,这才长长呼了口气。
抬头,便发现姐姐微笑着看着自己。
楼妤有些害羞了。
“谢谢妤儿。”楼歆苒把手轻轻放在膝盖上。
楼妤点了点用空了的两个瓷瓶,嘴里苦涩:“姐姐,对不起。”
突然听到妹妹的道歉,楼歆苒怔愣住。看着低着头不看自己,无意识把弄着药瓶的妹妹,楼歆苒明白过来。
“妤儿不拿我当一家人是不是?”
“不!”楼妤下意识抬起头就反驳,却看见楼歆苒略带狡黠的微笑。
“既然是一家人,妤儿又因何向我道歉?因为为了保护家人我受了,恩,这么一点点伤?”说罢,楼歆苒淘气般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伸到楼妤面前摇了摇。
楼妤释然,嘟囔道:“那姐姐是受苦了嘛!”
“我这哪叫苦,”眼前撒娇的妹妹让楼歆苒心疼,“你平日受的苦又少了?你从来不说,可我却看着。”
“姐姐……”
“这两天,我日日跟着他们在南苑训练,每次觉得苦,想想你,就觉得自己矫情。我只是要接手地字,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你要掌管的,是整个玄记,你有多苦我想都不愿去想。”
怔怔地看着面前眼含心疼地姐姐,楼妤心里暖和极了,她从来不在家人面前说累诉苦,可家人眼里心里都是她,又怎么可能不知呢?
“妤儿,姐姐能做得,就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给你一个强大的地字!”
躺在床上,楼妤傻笑着,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起楼歆苒说的话。她护着家人,家人又何尝不是努力护着她呢?
在敲门之前,她就知道楼歆苒受了伤。只是并不清楚伤了哪里伤的如何。
南苑地字虽然让楼歆苒接手,可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些,所以之前掌管绪州地字的零号,现在亲自教导她。
楼歆苒的手,是在练暗器的时候伤的。那样小的伤口,密密麻麻的,除了一样东西,楼妤就再也想不出别的了。
绣花针……
若想成为地字零号,除了头脑,还需要有能保命的手段。楼歆苒的绣工非常好,在最短时间内掌握一门暗器,绣花针是最好的选择。就像,就像,像美人娘亲一样……
翌日,卯时。
楼妤洗漱好,开门去中苑花园练剑,才开房门,就看见白色劲装的爹爹立在园中,含笑看着她。
楼妤眼眶一热。爹爹今日回京师,她舍不得。
辰时四刻,歆苒牵着楼妤的小手,站在楼宅铁木大门台阶上,看着楼瑄独身纵马而去。
“妤儿,”楼歆苒欲言又止。
楼妤抬头笑得灿烂,“姐姐,妤儿没事。从现在开始,妤儿就靠姐姐照顾了哟!”
楼歆苒笑着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独自一人回到中苑书房,楼妤站在窗前,微微出神。树枝发了新芽,天气渐暖,万物回春,草木复苏,是去寻马的最好时机。只是,自己真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