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衣襟被滚烫的泪水浸透,舒嘉声音哽咽,只说:“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出了疗养院的大门,南风站在门口的树荫下,回头望了一眼。
季逸办公室的玻璃窗很明亮,玻璃上折射着暖阳,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就一眼,她平静的转身,然后向浓荫交错处走去。
南风打车来到画室,没有上楼,而是直接来到停车场。
舒嘉的车一直停在那里。
她将车罩揭下来,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上了车。
油箱还是满的,她将车子启动,直接开出了停车场。
无证驾驶的感觉并没有多刺激,让她隐约兴奋而期待的,是最终的目的地。
一路南行,车子出了城区。
故地重游,旧念萦绕。
若是此去无回,那这最后一个心愿,说什么都要完成。
她不想再留遗憾。
车子进了山,路途崎岖不平,从没开车走过山路的她,驾车行进得有些吃力。
但是心里还有最后一个信念一直在支撑着,所以她咬牙,紧紧平衡着方向盘,再艰难也挺着。
等到了山脚下时,她已经大汗淋漓。
停了车,她望着眼前蜿蜒而上的那段石阶山路,眼中溢出别样的光彩。
一步一步,一节一节,山路边上野花吐艳,她脚下的步子沉缓而坚定。
走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她停下来,休息了片刻,却没有再抽一根烟。
十分钟之后,继续向上前行。
她此时就像一个朝圣的信徒,谦卑而顺服,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信仰的驱使。
走到一半,再停下。
心跳已经混乱,她靠在一块山石上,大口的呼吸着。
脑子已经开始晕眩,她死死攥着拳头,仰头,抬脚,向上。
没有别的想法与目的,她只求再看一眼。
哪怕是最后一眼。
等到她晃着漂浮的步履走到山顶时,意识已经开始飘忽不定。
她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气声,每一下,都竭尽全力,每一下,都充斥着渴望。
这个时节庙里有些多前来供奉香火的人,南风跌跌撞撞的闯进寺里,朝着大雄宝殿一步步走去。
四周燃着虚缈袅然的佛香,眼前的佛像金身出现了虚幻的重影,这一次,她双膝跪在软垫之上,以额触地,虔诚卑微的俯下了身子。
双手撑在身体两侧,静静跪拜了三秒,虚弱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心底说:“谢谢。”
谢谢肯给予我那段时光,谢谢曾赐予我这段相逢。
谢谢在这凄迷阴暗的世界中,让我见到过最纯粹干净的眼眸。
她双手撑地,用尽了全身力气一点一点的站起来,眼前的景象已经重叠纷乱,她只能凭借记忆,慢慢向外挪着步子。
有来上香的信徒看见她惨白的脸和虚晃的脚步,关心的上前询问,她已经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却执意拨开了好心人的双手,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只是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殿。
她只想最后再看一眼。
哪怕会死在那里,就一眼,也无憾。
她扶着斑驳的画壁,一路亦步亦趋,踟蹰前行,等到她看到后院那扇红色的木门时,几乎是扑了上去。
门被她用身子撞开,她一下子跌进院里。
眼前就是那片盛世美景,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朝那片莲池走过去。
春风拂暖,朵朵白莲如雪盛放,微风携着清香而至,遍地的落地生根花在风中轻摆摇曳。
远山如黛,翠竹泣墨,天地间宛如咫尺画堂。
走两步,她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摔在莲池旁的落地生根花丛里。
她能听见风从耳畔委婉流过,带着她缓慢而压抑的呼吸声。
呼,呼,呼......
她倒下的位置,便是当初他回眸一笑时,所站的那个地方。
她想起当时他在发鬓旁为她带上的那朵花,不知不觉中,一只手稍稍抬起,轻抚了一下耳边的那缕长发。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空,身旁是姹紫嫣红的如画美眷,她轻轻闭上眼睛,感知着周身的知觉正在慢慢流逝,然后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唇角。
呼,呼,呼......
在这世间最为清净无尘的梵境圣地,她终于又见到了心底那幅最为沉湎的,风花雪月。
虽然已没有他,但她终是来了。
这样的完满,也无悔了。
她像是睡着了,意识已经发散飘忽,恍惚中,她似乎又听到了前不久听过的一首歌,歌声清婉,思绪悠扬。
这年代季节快许多花儿开
风徘徊云发呆美景关在大门外
等谁摘 不自在慢慢才明白
花已开 没人来其实根本不奇怪
.........
呼,呼,呼......
夜里我就随着风雨摇摇摆
见到日头 我就会哭出眼泪来
.........
呼,呼,呼......
不枉春天来一回
绽放到天黑惹得路人醉
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地是床天是被流星是眼泪
有时醒有时醉大雁飞一个来回
又是喜又是悲 春光不明媚
不后悔不拖累美梦凋零似流水
.........
“劳驾,点个火。”
“......不客气。”
“介绍一下,我是个画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