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花园与绣楼景致,姨娘带着沈眉与杏姑,把各种物件先安置了。郑念念陪她们坐下,叫小丫环去请刘妈妈来。
她解释说,这次制作脂粉礼品,她家便由她自小的贴身仆妇刘妈妈做总调度,从中协助沈眉等人,有什么要用到的,可以先写着清单,都交给刘妈妈准备。
那刘妈妈一上楼,便把沈眉吓了一跳,她年纪估摸着也不到五十岁,眉眼口鼻倒也说不上好看不好看,只是双颊各有一大团青黑斑,看着甚是怕人。
好在这刘妈妈见惯别人这样表情,也不以为意,福了一福与她们见礼,抬头时满面笑容可掬。
沈眉认真看时,她那面上两团青黑不是画成的,不是生就的,倒像是有人把煤渣揉进她脸皮下面,泛出那青不青、黑不黑的灰黯来,中间处颜色乌青一些,边上一圈圈变浅,越往外,越变成斑斑点点,渐至于无。
“这是我从小在勾栏时便开始照顾我衣食起居的刘妈妈,她这脸是年轻时劣质官粉用得多搞坏了的,好在她看得开,大家都叫她丑婆婆,她也不生气。”郑念念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说起自家的官粉是重新炼制的时,郑念念非赏感兴趣的样子,想来她们也是知道官粉容易引起皮肤中毒的。
刘妈妈倒是对议论自己的脸不仅不生气,还很有兴趣研究似的,接口说道:“正是呢,年轻时家里穷,什么都不懂。我这脸儿初时发暗,我还不知死,下死命用那官粉遮掩,谁知越遮越黑得厉害,后来只要一沾着胭脂,整张脸便立时发黑,我才再也不敢往脸上施粉了,却是已经晚了。”
沈眉同情地点点头,说:“我也是听姨娘自小教导,才知道官粉与轻粉都不可多用,另外,那朱砂与轻粉一样,都有水银,也是会中毒的呢。”
郑念念奇道:“你说朱砂不可用?医家还用来入药呢。”
沈眉说:“我因为做这香粉,也看了一点医书,那抱朴子上说的,朱砂一经炉火炼制,是有毒的,所以我自己猜度着,竟是不可多用,最好是不用。”
刘妈妈便念了一声佛,道:“如果人家做脂粉,都似小娘子这般小心替人着想就好了。”
郑念念却是有点失望,说:“我原先想着,近来这簪花戴家的桃花粉很多人买,贵到一两银子一盒,还供不应求,不如咱们也仿制一些来送人,咱们做的只怕比他家的好,起码不会有这股子腥味,如今说朱砂不宜用,却是做不得了。”
沈眉笑着说:“不用朱砂做桃花粉也容易,用胭脂花的汁子也可以,紫矿也可以,茜草汁也可以,替代品极多的,而且也用不着一切腥臭的材料,咱们做的,只怕比他还好。”
郑念念说:“只是世人都认定那光明砂既是上等朱砂,必定是贵价的好东西,所以被迷惑了。”
沈眉说:“不过是标榜着用了许多贵价的东西,咱们也少少地添些珍珠、金箔,只要是贵的又无害的便好。”
郑念念一听,用金箔这个概念却好,大家公认是仙家养颜长寿用的,而且说出来也显得极贵重。
当下郑念念定下了要做这加金箔的金妆桃花粉,又突发奇想,要做多一样添加玉屑的玉露桃花粉,沈眉知道,这是借用了汉武帝承露台的典故,汉武帝听信方士的话,认为仙人服食拌了玉石碎屑的甘露,可以长寿。
从金妆而到玉露,沈眉心里想,这位郑姐姐倒是很会举一反三,不来跟我做同行可惜了。
横竖这桃花粉的效用不在这些东西上,沈眉便都依着郑念念说的,写出了配方。
郑念念接着提出,自己已买了许多杭州出的上等官粉回来,要做那十二滴珠粉锭的改良版,又说要做些好的唇脂,新香型的香粉,还用夜间敷面用的面药。
沈眉都一一记了,说今夜回家去配好方子,郑念念又半开玩笑地说,要学着自己做胭脂和妆粉,沈眉也笑着答应了。
吉姨娘见她们两人商定了要做的品种,便提出,这做香粉和面药要用到的英粉,现在才来现做恐怕来不及,不如直接从沈记调一批过来,郑念念点头称谢,说这样更好。
姨娘因为来时只收拾了量具、工衣等轻便之物,此时便先打发杏姑回家去,将英粉、各色大小筛子、杵臼、加热工具等粗重工具备好,连夜叫人送来,又请郑念念这边先准备大小容器、香料、药材、香麻油等物,明日她们一早过来就可以起手做了。
分拔已定,见日色转西,暑气略减,郑念念便邀众人去湖心亭坐,那湖心亭设计得四面通风,远远的均能见到大树,北边有大柏树,东边有芭蕉与竹,南边种了梅,西边种了枫树,四季均有景可赏,亭内地板下铺了地龙,冬日烧起火来,便可来亭上赏雪。
此时虽是盛夏,那亭上却南北扯风,便不觉得甚热,郑念念又叫人送冰镇绿豆水来吃。
少时,刘妈妈果然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起送来,她自己捧了一个瓦罐,小丫头则提着个小桶,里面装了几个碗与汤匙,上来分舀给大家,郑念念说这里没有外人,叫她二人也一起坐着吃。
那小女娃虽小,却生得眉眼如画,一头黑臻臻的好头发,束成双鬟在两边,分别用一串茉莉花串束着,穿的衣服款式竟与郑念念相仿,打扮得小大人似的,甚是有趣。
沈眉心想,这算不算虐待童工啊,但是见她拿着小桶也不费力,面上笑嘻嘻的,显然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