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张仰看着顾广益,心灰意冷:“我与你自小一处长大,你家境不好,我将你视为我的亲兄弟,处处为你打算,你考中了进士外放,为了你不为钱财贪墨仕途顺利,我这么多年贴补了你多少银子?你为顾琮求亲,我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只因我以为,沾衣到了你家不会受委屈。可是呢?你家里是如何待她的?当年顾琮为了邱珍珠无视沾衣,我要退亲的时候,是他亲口发誓决不二色的!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哈哈!好一个郎才女貌啊!只是你们喜结良缘便罢了,他对沾衣始乱终弃,还让沾衣不守妇道的名声写在赐婚的旨意中!赐她做妾?!你们好狠的心哪!若说是嫌她碍了顾琮攀龙富贵的路,你直接跟我说,我们家退亲便是!起码能留我女儿一条命啊!你们还嫌不够吗?还要生生地逼死她!”
顾广益吼道:“我今天接旨前,跟你一样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胡家的女儿看上了顾琮,逼着顾琮娶她,顾琮说是沾衣已经怀了他的骨肉,绝不能负了沾衣。谁知那胡家女儿这么狠毒,径直去求了皇后,硬生生下了赐婚的旨意!我怎会委屈沾衣?若是我知道了这事,是绝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沾衣还怀了我家的骨肉,那也是我的孙儿啊!我接了旨便紧赶慢赶跑了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孙张仰颓然道:“不管如何,人都已经没了。你走吧,你我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顾侍郎,你们一家好自为之。”
顾广益见状,知道再也说不通了,只好翻脸,将手一挥,令跟来的顾家家丁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留了,告辞!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少奶奶的尸身抬回家!”
孙张仰闻言瞪大了眼:“什么?!顾广益!你要干什么!”
顾广益负手冷笑道:“润其,你刚刚接的旨,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懿旨上说明将沾衣赐给顾琮为妾!即日纳入!自这道懿旨一下,凭你愿不愿意,人是死是活,她都是我顾家的人了!你敢抗旨,我可不敢!我自然要将她带回去,还要给她办丧事呢!来人哪!快着些!抬走!”
孙张仰气得双手乱颤:“顾广益!你丧心病狂!沾衣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放过她!”
顾广益冷笑道:“润其,看这多年的情分上,我最后一次再提醒你一回:你想想皇后为何会这般不给沾衣留活路?你忘了当年那位喜欢过沾衣?润其,你怨我、怨顾琮有何用?要真正置沾衣于死地的是谁?你若是还要触怒她,当心全家都保不住!润其,你还是放手吧,将沾衣交给我,我自会好好安葬她的,不看她,也看在她腹中我顾家的孙子面上,我会将她葬入顾家祖坟,你就放心吧。”
孙张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好后悔啊,我后悔为什么当年不听寒栎的话......”
他后悔当年若是直接给沾衣退了亲,而不是强要留着京城,怎么会遇到那人?怎么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灾难!
顾广益见说动了孙张仰,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拦住抓住沾衣不松手的春浅和谷雨,让人连忙将沾衣的尸身抬走了。
待到他看到沾衣的尸身已经走出了大门,才回身对孙张仰笑道:“润其你且节哀吧,好好劝劝嫂夫人,我明日再遣人来抬沾衣的嫁妆。”
孙张仰愣了:“嫁妆?什么嫁妆?”
顾广益奇道:“懿旨上都说了,让你家以星园陪嫁啊,还有你家历年来给沾衣攒的陪嫁啊,你总不能让她只身去我顾家吧?”
孙张仰气个半死:“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的陪嫁?没有!”
顾广益摇头道:“润其,你休要再赌气了,你不想想,沾衣到了我家,就这么孤零零葬入祖坟,有我在,有顾琮在,还有人顾着她的香烟供奉,若是我们都死了呢?还有谁会记得她?你总要给她身后百年想想吧?我打算在顾琮的儿子中以后选一个聪明伶俐的过继到沾衣的名下,以后也好接续她的香火。你说这过继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过继吧?一点好处都没有谁愿意过继给她啊?再说了,人都没了,你留着她的陪嫁岂不是看了更增伤心?还不如让我抬走了两全齐便。”
孙张仰气哼哼地道:“如此便拿两万两银子便了,你爱要不要。”
顾广益冷笑道:“两万两银子?两万两银子可够你女儿的棺材呢!你蒙谁呢?谁不知道你在京里就置办了十三家铺面,都是给沾衣的陪嫁?还有沾衣的东西,你不给她陪葬,留着看着堵心么?”
孙张仰真的被气了个倒仰:“好啊,顾广益!我说你为何一定要沾衣嫁过去,原来看上的是她的嫁妆啊!没有!沾衣就这些嫁妆!”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个怯怯的女声道:“老爷,我将小姐的嫁妆簿子拿来了......”
只见红药从房里走出,双手吃力地提着一只大盒子,来到顾广益跟前,将盒子打开,是两摞尺许厚的粉色暗花绫装订成的簿本。封面上都绣着大朵的合欢花与“衣”、“饰”、“摆件”、“家具”、“古董”、“字画”等等的字样,角落里绣着小小的“衣”字,代表是沾衣的嫁妆。顾广益不拿那几本最厚的衣料和首饰的,只拣最薄的那本“田土铺面”的来看,只见每一页上都清清楚楚地绣着陪嫁田亩和铺面的地址、数量,下面整整齐齐地夹着分别的地契、房契。其中第一张便写着:京郊,星园一座。
顾广益心怀大畅,将这本簿子卷起揣进自己怀里,对红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