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边早已围得密不透风,见着长孙瑄面色沉郁,两个扶着崔持仪的少使也不大敢哭,呜呜咽咽地请罪,说是王妃为了寻那些落在草丛里的赤珠,天黑路滑一不留神跌进了昏迷不醒。
长孙瑄皱着眉头将湿漉漉的人接到怀里,大步流星去了。该领罚该瞧病,各有各的去处,乌嚷嚷的人群散开,长孙姒将身上的披风裹了紧些,清了嗓子问烟官,“草丛里还有赤珠吗?”
她弯下腰身在草丛找了半晌说没有,“下午掉了那么些,应该被人收走了吧?”
一旁伺候的女史来回话,“长使,汉王殿下担心王妃被这些珠子绊到,下午就嘱咐婢子们收拾干净。一共五十颗赤珠一颗都不少,想来是王妃一时忘了,这才连夜来寻。”
烟官又问道:“这珠子哪里来的,看来王妃视若珍宝?”
“回长使的话,是前些时候汉王殿下同王妃回渝州省亲,渝王殿下赐的。说是云游之时遇上了位得道高僧,五十颗赤珠全数给了王妃。”
渝王是世宗加封的唯一一位异姓王,生性豁达,又好到处闲游,求仙拜道。至少长孙姒长这么大就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汉王妃崔持仪是渝王独女,向来疼爱的很,从这珠子上也可见一斑。
长孙姒叹了一口气,叫上烟官准备去看看人可醒过来,一转身却瞧见两步开外的辛夷树下站着个人,衣袍和夜色混作一处,像个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隼。
长孙姒挑高了眉头正准备问是谁,那人才背着手踱到烛光下,朱红的袍衫,玩世不恭的一张笑脸,“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
烟官福了福身,刚想道一句驸马,又念起二人已经和离便讪讪道:“慕中书!”
慕璟挥挥手叫她起身,伸出根指头往长孙姒下巴上一勾,却被她一巴掌拍开,遂不怀好意地道:“小娘子,多日不见,挺生猛啊!”
周围伺候的人很识趣地低着头憋笑,长孙姒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看着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叫唤才道:“你怎么还在这?”
慕璟被她踢得险些背过气去,打小下手就没轻重,“我才来两天,能去哪?”
她抱肩冷笑,“中书省都闲成这个样子了?”
“那安居国的使者生怕我背后捅他一刀似的,到了剑南道死活不让送了。”慕璟掸掸袖子,“那我总不能死皮赖脸跟着吧,反正谁也不知道我在这儿,遇上汉王就逍遥两天呗!”
长孙姒怅惘地叹了一声,怒其不争,“大概你长得太凶残了,人家害怕!”
慕璟把脸凑到她跟前,哀哀地道:“我这么玉树临风,满京城哪个待字闺中的娘子不倾心于我,想当年……你不是还在及笄礼上哭得人事不知?”
长孙姒:“……”
他会不会捅安居国的使者她是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急于求一把刀结果了这厮。她气得甩袖而去,却被他一把扯住,“哎哎,别生气啊,听我说啊,是不是想去看汉王妃?”
她扯了两扯也没把衣袖从他手里拽出来,有些不耐烦,“我看她有什么问题?”
慕璟拉着她走了几步才放开她,低声道:“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她这个病就是因你而起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到这儿两天看她这毛病都犯了两回了。就我进府的第一天,有个不长眼的女史在汉王身边上茶,流连时间久了,王妃就捧着赤珠把她挤兑走;晚上又碰上那女史奉茶,结果把茶水泼在了王妃衣裙上,汉王立时把那女史给撵到别庄上去了。你说,是不是和你今天遇上这件事一模一样?她是把你认作来争宠的娘子,处处防范!”
“啊!”长孙姒有些茫然,下午的时候不是还认出来她是谁了么,怎么转眼就想岔了呢?“那也可以理解,她没了孩子得了郁证,时好时坏,生怕五哥不要她,患得患失不很正常!”
慕璟摊了摊手道:“所以说,她现在不能看见年少貌美的娘子,不然不知道怎么折腾自己。她一折腾自己,汉王那个贴心,听说为了她把府里的侧妃,侍妾全给送走了。”
长孙姒莫名地打了个哆嗦,生怕长孙瑄一时想不开,把她深更半夜给扔到大街上,于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反正多半无事,待会五哥出来再问便是。倒是你,你家苏娘子不是有喜了,苏长庚还没有下落,你在这耽搁日子,就不念着他们?”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很是鄙夷,“我就说,同你说的话一点都不搁在心上。还记得和离前我同你说过什么,她不可能有孩子。”
他站在迎风的地方,衣袍上下翻飞,“后来我给她请了个郎中,肚子里除了弯弯杂杂的心思啥也没有。离京前见了一面,除了哭就是解释,闹得我现在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避开,回去了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长孙姒着实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情,想说苏慎彤也不过是太在乎他,可这话说出口未免太过矫情,于是端着袖子随他心不在焉,走走停停。
到了汉王妃院子外头,慕璟突然回过头来笑得意味深长,“她这样,你称意吗?”
“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看着别人家夫妻有了隔阂而幸灾乐祸的地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长孙瑄出来的很是时候,诊脉的郎中嘱咐了几句辞别去了,她看着他眉宇间的担忧不由得问道:“阿嫂怎么样了?”
长孙瑄摇了摇头,“受了惊吓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