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是阿兄曾经的副将,叫蔡鹏,常来我家也就熟识了。他同谁都能聊得来,我跟他渐渐成了朋友,后来知道了我的心思,就给我出了这个主意。”
魏绰半点不信,“他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得逞了,他有什么好处?”
谢竟连连摆手说不是,“起先我也害怕,可是他信誓旦旦地说,阿兄他得罪了人,上差有意不叫他好过,否则何必到京城做那吃力不讨好御史大夫?这是夺他的兵权,就算我不出手也有旁人,我禁不住蛊惑一时脑热,所以就……”
长孙姒疑惑道:“上差?什么上差,渝州的刺史?”
谢竟摇头道不清楚,“听蔡鹏的口气像是顶大的官儿,不在渝州在京城,富贵的很,手眼通天,一般人惹不起……”他看着长孙姒诡异的笑容,唬得不敢再说了。
魏绰接着问,“那天晚上的事,你们是怎么做的?”
谢竟想了想道:“蔡鹏见我答应了,只告诉我到那个村子落脚之后将阿兄灌醉,让我带着阿嫂和谢迹逃走,余下的都交给他便成。阿兄醉后我们就扶他回了房,拿走了他的公文和过所,再转回来同屋主说话,到三更天有家仆来说后院起火,我们就趁乱躲到地里熬了一夜。”
魏绰怒道:“满口胡言,谢迹那时候也是十四五岁的小郎君了,你们做这一切他就没有半点怀疑?”
谢竟缩了缩脖子,这会想起冷来又不敢妄动,呲牙咧嘴,“您是不晓得,谢迹打小就在城里的私塾念书,逢年过节才回来过几天;再说了阿兄他鲜少回家,与他还没有与我熟悉,哪里能记得清楚什么模样,何况我和阿兄长得一般无二,所以……”
他话没说完,就听着后头凄厉的一声哀嚎,长孙姒转身举目望去,谢辉跪倒在马车边,捂着脸哆嗦成一团。
她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再瞧。谢竟看着也红了眼睛,魏绰嫌他假慈悲,不耐烦道:“后来呢,谢辉死里逃生,他混进京城也就罢了,投到你门下,又如何进了谢大娘子的家?”
谢竟弯着腰,早已不堪重负,语气低沉,“我去了御史台后,始终心里有愧,便单辟了一处院子给阿嫂他们母子,鲜少再去探望。他到京城已是腊月,沿街乞讨投到阿嫂门外。”
他苦笑了一下,“因果报应,怎么就那么巧?阿嫂收留了他,见他学识渊博便派人告知了我;后来他诚诚恳恳,性子又不差,家里不能缺郎君,过了二三年阿嫂便有意同他在一处。再后来……”
十几年前的事情像枯死的藤蔓一般,触之即落,连仅剩的痕迹都是痛苦的。那厢王进维也不再规劝谢辉,缓步踱过来时谢竟也被拖走了,“他只认杀了谢迹,就算定了案也不过徒二年;关于谢大娘子之死,一具尸骨也还是许久之前,却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表明凶手是谢竟。”
长孙姒道:“方才说的不过都是依据线索的推测,定案还是你决定。明日朝堂之上只把十五年前那桩案子说清楚,再言太傅牵涉其中,余下的再不可多说。”
王进维领命,魏绰却恭敬地跪地对她行礼,“臣代阿爷谢殿下大恩,之前屡次口出不逊,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她笑眯眯地道一句好说,随着南铮回马车,路过悲痛万分的谢辉时,却听他低声道:“殿下聪慧,可终究有些事鞭长莫及,万望殿下日后珍重。某是罪人,逃得过律法却逃不过自己——”
长孙姒回身时,谢辉的头靠在棺材上,手里的匕首正埋进胸口,一刃隔着生死再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