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六顺和羝奴睡在倒座房,吴老爹睡在正房的右侧,将左侧的房间收拾出来,玉蔓和小奚儿睡在里间,排草睡在外间。
玉蔓虽和小奚儿同床共枕,但这家伙生怕她占他的便宜,按老规矩一人一条被褥,被褥自然也是吴老爹家里的被褥,打着无数的补丁,家里又无女眷,因此也不常盥洗,散发一股奇怪的味道。
玉蔓想着一百贯钱不翼而飞,心里又是拔凉拔凉的,被王八抢劫的一千贯起码知道怎么没的,这一百贯一直被她缝在夹袄的里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回头去看小奚儿,他竟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不禁怒从心起:“喂,钱没了你就一点都不伤心的吗?”
“那一百贯钱本来就是白得的,丢了就丢了呗!”
“你——”玉蔓气疯了,“王八蛋!”忍不住又掉下泪来,她是真的心疼哇!
小奚儿慌了起来:“你哭什么呀,区区一百贯钱不至于的吧?”
“是,一百贯钱在你元四公子眼里不算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没钱了,要不是吴老爹好心收留,咱们今晚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玉蔓姐姐,咱们现在已经安全抵达湖州,凭借我的美貌,凭借你的屁股,咱们还怕捞不到钱吗?”
玉蔓:“……”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带着她一起卖身的节奏哇!
“咱们不是还有一辆马车呢吗?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必要灰心丧气。”
“你还想把马车给卖了?”玉蔓杏目圆睁,“你就是一个败家子!”
小奚儿忽然轻轻地把手伸入她的被褥,玉蔓一惊,以为他要做什么奇怪的事,却觉他已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幽蓝眸光如水一般干净柔和地注视着她。
又听他小声地说:“咱们之中有内奸。”
玉蔓心头一惊,怔怔地望着他。
没错,她把银票缝在夹袄里子的事只有他们五人知道,她和小奚儿自然是不可能的,羝奴对小奚儿忠心耿耿,自然也不大可能,剩下的只有六顺和排草,他们都是刚到小奚儿房里的人。
玉蔓哑着声音:“你怀疑是谁?”
小奚儿冷冽如刀的目光望向外间的方向,外间和里间只是隔着一条发黑的草帘。
小奚儿明显指的就是排草。
玉蔓仔细一想,六顺被陆典管安排在了小奚儿身边,他的利益和小奚儿的利益一致,不大可能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除非元嘉许他更大的好处。
而排草这一路上一直追随在她身边,住客栈的时候也和她一个房间,她是最有空间和时间偷银票的人。
“我去问问她。”玉蔓起身就要下床。
小奚儿急忙拉住了她,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事情尚未搞清楚,不要打草惊蛇。何不假装不知,将计就计,说不定以后还能利用她呢?”
玉蔓暗暗点头,她又发觉小奚儿原来倒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心中也渐渐地放心,起码让她觉得会有那么一点安全。
小奚儿忽的身体缩了一缩,墨眉微蹙:“什么东西咬我。”
玉蔓看着身上盖的被褥一股文物的气息,有个跳蚤虱子之类的小生命也很正常,这比客栈的环境糟糕多了,小奚儿十分讲究,住店的时候必须换上干净的被褥,店家要做生意,自然顾客至上,一切按照小奚儿的要求。
但现在承蒙吴老爹收留,他们似乎也没资格去嫌弃人家。
“哪里咬了,给我看看。”
小奚儿玉容微囧,弱弱地吐出两个字:“屁股。”
玉蔓尴尬一笑:“会不会痒?”
“好像起了一个小包。”
“想是被跳蚤咬了,你自己抓一抓。”
小奚儿抓了几下:“越抓越痒。”
“吐点口水抹一下。”
小奚儿:“……”
玉蔓解释:“口水可以消毒的。”
“恶心的女人,你这一辈子都休想碰我一个小指头。”
“好花头吗?”搞得她多想碰他似的。
小奚儿折腾半宿没有睡着,玉蔓渐渐也觉得身体痒了起来,只有和小奚儿一起折腾,两人掌了油灯过来抓了一夜的跳蚤。
玉蔓将抓出的跳蚤按在两片指甲之间,啪的一声轻响直接被挤爆了肠,小奚儿似乎平生第一次见到跳蚤,表现出了无限浓厚的兴趣。
次日起来,阳光明媚,玉蔓觉得有必要将吴老爹家里的陈年衣物洗洗晾晾,当然她是很委婉地对吴老爹说要报答他的收留之恩,吴老爹感动得老泪纵横。
小奚儿准备要将马车卖了,玉蔓心中纵然不舍,但是此刻山穷水尽也没办法,又对吴老爹说:“老爹,此事少不得要劳你帮忙了。”吴老爹是本地人,知道行情,有他在场,买家如果想要宰价也不敢宰得太猛。
吴老爹看着玉蔓和排草将他囤积了五百年的脏衣服都拿出来洗了,这点小忙自然义无返顾,随即带着六顺拉着马车一起先到畜乘牙行做了登记。
小奚儿则和羝奴先到衙门将文引拿去盖章,这样他们才能在湖州合法地暂住。
出了衙门,二人打听了路,随即来到城南的一家酒楼,酒楼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君子有酒”四个苍遒有力的行书,却是赵孟頫亲题的招牌。
放眼整个大元,能让赵孟頫题字的招牌,一定就是金字招牌。
小奚儿带着羝奴走上二楼天字号雅间,站在门口就听里面男女调笑的声音,羝奴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声:“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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