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下人们已经到旁边的厢房里吃饭去了,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在灶台边上香甜地睡下了,不时还打几个香甜的小呼噜。
水缸已经挑满了,柴禾也劈了一大堆,灶台上的碗碟都洗干净了。
凑近一看,余邦瑞的脸上被油烟熏得黑一道白一道的,手上似乎是被菜刀切了个口子,用一块手绢胡乱包扎着。
看来那几个不成样子的菜,这家伙还是花了好些心思、费了好些力气的。
周墨白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一动,自己当年学棋的身影浮现在眼前,父母送自己倒北京学棋,离家千里,孤身一人,有时候一个人在宿舍里孤独地缩在床上,大约也是这个样子。
想起后世的历历往事,周墨白不由产生同病相怜的感受,他泄气地丢下棍子,探手拍拍余邦瑞的脑袋。
余邦瑞一咕噜翻过身来,呵欠连天地擦擦眼睛,待看清眼前的周墨白,赶紧道:“师父吃完了?口味还行吧?还要宵夜不?”
“邦瑞呀!”周墨白沉默半晌,缓缓道,“你做的饭菜恐怕只有我们家看家护院的那只大黄狗过比较感兴趣,今天我们还是吃点别的吧,明天我就开始教你下棋。”
“多谢师父成全!”余邦瑞大喊一声,蹦跳起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周墨白伸手对着余邦瑞的脑袋又是一巴掌:“高兴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哎呀……师父还有何吩咐?”
“废话,跟我学棋,当然要先交学费!学费懂不懂?”
“这是当然,二百两……不知……”
看这余邦瑞服侍华美,气质不凡,光是腰间那枚玉佩,价值就已经不菲,家中……应该相当有钱!
周墨白实在忍不住磨刀霍霍,仿佛余邦瑞就是一只用大铁叉串起来架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猪,还兹溜兹溜直往下流油。
人生之中能够遇到这样有钱的徒弟,实在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下点狠手是不道德的。
“恩……五百两!不二价!”周墨白眼睛瞟了一眼余邦瑞腰间胀鼓鼓的钱袋,索性狮子大开口。
“五百两?”余邦瑞着实吓了一跳,想当初家中聘请的数位弈林名家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两而已,
沉默半晌,对周墨白那出神入化的棋艺的倾慕渐渐占了上风,余邦瑞长吐一口气:“五百两就五百两……”
咦?竟然如此爽快,莫非……自己的要价低了?
这大明朝尊师重道,也许学费的行情一路走高?周墨白心底很有些遗憾地摸摸下巴。
“不过依照你的棋力,已经不是基础班的水平,我再教你基本的死活定式也没意思,不知道你对高级班感不感兴趣……”
“高级班?师父,什么意思?”
“八百两……你看怎么样……”
余邦瑞瞪大了眼睛,道:“师父……您怎么能……也罢,八百两就八百两!”
“余公子果然爽快,看得出来令尊令堂的家庭教育很成功,不但礼仪有加,而且尊师重道,实为我朝之楷模……”
良久,周墨白还是带着温润君子般的笑容……
虽然已经阳春三月,但余邦瑞后背还是开始冒冷汗。
“还有个加强班……一千两……没什么问题吧?”周墨白小心翼翼地瞄了余邦瑞一眼。
话音未落,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立刻出现在眼前。
银票后面,余邦瑞眼眶里面一滴泪水滚来滚去:“师父,不能再涨价了……”
还未拜师学艺,余邦瑞就已经见识了周墨白的无耻,彻底颠覆了他从小到大心里对师道尊严的概念。
“邦瑞呀,其实你不知道,有些学生报vip班我开口就是两千两……”
“……”
……………………
收下余邦瑞一千两银票,周墨白还是货真价实地当起了围棋老师,他简要地将后世的一些布局理念灌输给余邦瑞,对着子效率详细地进行了解读。
他清楚,对于古人来说,计算搏杀是强项,全局观才是致命的死穴。
以余邦瑞的天赋基础来说,无需再教什么手筋和死活,最重要的是教给他一种行棋的思维方式。
余邦瑞别看一副调皮顽劣的模样,扑倒棋盘上却是十分认真好学,周墨白讲完后,他独自打谱摆棋,沉迷几个时辰,常常忘记了吃饭。
一晃几日过去了,周墨白每日和他对弈一盘,然后详细复盘讲解,余邦瑞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周墨白让他六个子,他已经能勉力抵挡。
“师父!”余邦瑞忽然问道,“您说的这些棋理跟我以前学习的方向很不一样,不但很注重保留围棋的余味,而且很重视中腹的发展,这种感觉很奇妙,棋局变化陡然增加了许多,师父您的老师是谁呀?”
“我的老师?”
一句话撩拨起了周墨白的愁思,他缥缈地望向窗外远方,似乎回忆起后世指导自己的那位国手,心中不觉隐隐一酸,也不知道穿越到大明朝来之后,身边那些老师、朋友过得怎么样了,想起来不由得产生一种深深的独孤感。
难道自己就这样在这大明王朝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娶一房不算太丑的老婆,每日抱着挂着鼻涕的孩子,晒着懒洋洋的太阳,在街头茶楼里下两盘棋,喝二两老酒,回家背着孩子跟老婆温存一番,日复一日过着与普通人一样的日子,连自己也忘记了曾经穿越的这个事实。
直到苟延残喘地过了若干年后,渐渐苍老,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