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肩膀一抖,手臂在水中一抄,一尾尺半长的大白鱼几乎是一头撞上到她掌中。
岸边,小狐猴人立于一棵毛榉木上,机警的放起哨来,它几乎立刻发现了高微的收获,叽叽叫着,在树上上蹦下跳,十分欢快。
高微扣着鱼鳃,全身湿哒哒的上了岸,她将那条鱼往地上一摔,卷了卷袖子,就着一块大青石磨起了剑,短剑上布满隐裂和豁口,虽然材质不错,但这段时间用得太厉害了,大概没多久就得报废了。
小狐猴从树上跳了下来,蹦到那几乎和它一样大小的白鱼旁,见那鱼鳃翕张十分有趣,伸手去撩弄,谁料那鱼生命力颇为顽强,腾地跳了起来,鱼尾啪的打在狐猴爪子上,疼得它叽叽直叫。
“淘气!活该被打!”话虽如此,高微还是随手弹了一记寒冰术,那白鱼瞬间便被冻得硬邦邦。
狐猴大感有趣,扑上去手抓牙咬,无奈那鱼冻透了,它咬了半天都啃不下一片鳞片来。
高微磨完剑,大拇指在刃口上一试,满意的点点头,转头见狐猴抱着冻鱼没处下口,乐道:“小心崩了牙,放着我来。”
她解了寒冰术,刮鳞,挖腮,开膛掏内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片刻间那鱼已经被料理得干干净净。
狐猴口水都下来了,凑到少女身边,挨挨擦擦,做出许多谄媚之色。
高微一晒,剁下那巴掌大的鱼头,想了想,又加了截鱼尾,丢给那小家伙,便见它叽叽欢呼,手抱鱼头,脚踩鱼尾,踞地大嚼起来。
此刻时正当午,阳光直射下来,又有和风徐徐,高微身上衣衫渐渐干了,她把鱼身破成两半,一半收起,另一半则以短剑片成薄片,就这么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吞咽了下去。
并非她想茹毛饮血当野人,而是此地妖兽多不怕火,第一次她生火烤松鸡,肉香飘扬,竟引来一群青狼,松鸡自然不保,若非她跑得快,自己也差点塞了狼群的牙缝。
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搜罗那些死去弟子的乾坤袋,找寻辟谷丹,只有实在肚饿之时,才捕鱼生吃。
鱼肉被冰过,肉质细嫩,切得又薄,爽脆弹牙,带着淡淡的甜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儿,偶尔这么吃一次,也算野趣,但若以后都只能吃生的——高微轻轻一叹,将最后一片生鱼片咽了下去。
她看着那吃得正欢的小狐猴,像是自言自语道:“还好是我留下来了。要是阿玖,大概连这鱼都抓不到,就抓到了,她也不肯吃生的吧?”
狐猴抱着比它头还大的鱼头,哧溜溜吸吮着鱼脑,闻言一双大眼睛瞟了过来,却见主人抱膝而坐,看去虽然是笑着的,却又并不欢愉,那复杂的神情以它的小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阿玖,我还活着呢,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的……
夕阳西下,杨缨靠着一棵大树,抱臂而立,她眉头紧锁,一脸烦躁的盯着不远处的小楼。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形貌俊雅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看见杨缨,脚步一顿。
“言师叔。”杨缨眼睛一亮,上前深深行礼。
言崧点点头,正待离去,又见那少女满眼忧虑,轻叹一声道:“她没有大碍。你,若是想进去看看也行,不过她此刻正昏睡,不要惊扰了便是。”
听到那“没有大碍”四字,杨缨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没事就好,我就不进去了。”
她见言崧似要离开,抿了抿唇,低声道:“言师叔,还有一事。”
言崧看了她一眼,大约猜到她要问什么,摇摇头道:“当众行凶,忤逆长辈。哎,杜真人那一击已算留手,伤势看似凶险,其实未伤她本源,徐徐调理,还是能恢复的。”
他这一番话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杨缨死死咬着下唇,心中转过千般思索,又抬头道:“小朱她就是容易冲动。不过,不过,她那般行事也是情有可原,要不是高微——”
听到这个名字,言崧脚步一顿,夕照残霞在他身后迤逦,而他的面容则陷入了幽深的阴影。
杨缨心中烦乱,自然没有注意他这些微异常,继续道:“纵然小朱有错,但那文倩容,哼,她在秘境中设计同门,以致阿微身陷其中,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此为人行事,甚是让人唾弃!若是只罚朱玖,不罚文某,岂能服众?”
她望着言崧背影:“言师叔,你,你不是与阿微和小朱都要好么?能不能,能不能——”
青年抬起头,看向黑黝黝的远山,黑夜将至,山色已渐次苍茫,而他的目光却更为荒凉。他极轻的叹了口气,在杨缨的目光中,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