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高微知错认错,嘴上告个饶,他便能顺势下坡,不疼不痒的发落了她了事,似这般强项不认,却又有几分道理,还真是难以处置。
男子隐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这倔强的孩子似乎有些地方与某人神似,他想了想便道:“我极天宗弟子,岂可不识云篆?若为外界所知,本宗颜面何存?你虽入门不久,却也是我宗门之人,要时刻维护宗门利益,不可损害宗门形象。”
“不过,你到底情有可原,这样吧,你每日课后便来此处,罚你以云篆抄录卷宗,也算小惩大诫了。”
高微觉察到男子语气突然温和起来,所谓处罚也比她之前设想轻了许多,如此高高举起低低放下,倒让她心中诧异,她也懂得见好就收,便恭敬应是,见男子再无其他交待,便行礼想退下。
走到门口,高微突然想起一事,便回身问道:“弟子惶恐,还未请教您尊名道号。”
男子闻言一笑:“我名沈周,至于道号,呵呵,有本名自可立于天地,多个道号又有何用?”
高微心中有些疑惑,也不便再问,出了小楼,见夜深人静,而星光漫天,她望着天空出了一回神,便慢慢顺着小路一路回去。
回了成字斋,却见朱玖方暄二人都在房内,高微一怔,随即笑嘻嘻的一手搭上方暄肩头,挤了挤眼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依着门规,男弟子不能进女弟子寝室,怎么你也想去绳愆处一游吗?”
方暄颇不自在,随手拍下她的爪子,回头看了看朱玖,有点尴尬的说:“还不是担心你,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入门三天就进了绳愆处,也算是三甲了。我打听了一下,你前头那两个受罚的都挺重的。”
他上下打量了高微一圈,没看出什么端倪,啧啧问道:“你是被怎么罚了?”
高微闻言笑嘻嘻的反问道:“那两个是怎么被罚的?说来让我乐乐!”
方暄本来有些担心她,见她神情轻松,倒也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先说你的,乐完你的再乐别人的也不迟。”
“也没什么,先是在门外罚站了两个多时辰,进去以后问问话,就罚我每日课后去绳愆处以云篆抄写卷宗。”高微说得轻描淡写,心中还是存有疑惑,便商量于众人,“我怎么觉得这不算是罚呀,倒像是给我开小灶,教我快些学会云篆呢?”
朱玖皱眉道:“本来那教习罚你就没道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抄卷宗?横竖我也不识那鬼画符似的天书。”
方暄苦笑道:“人人以绳愆处受罚为畏途,你倒好,偏要贴上去受罚,真是!”
他摇头叹息一声,又道:“看来你这番惩罚还算好的,齐皓因顶撞师长,目无尊卑,被罚每日至绳愆处领鞭刑三记,抽足百鞭才罢——这还是陆真人说得从轻呢!啧啧,你看今日齐皓脸白得和纸似的,看来受伤不轻。还有那文倩容因与同门生事,被罚三日内抄门规三百遍,且一月内每日晨起课前要到绳愆处大声背诵三遍,以儆效尤。你笑什么,那与之生事同门就是你,今日那罚你的教习师叔也姓文,你当这里头没猫腻么?”
高微大笑道:“有什么关系,都是受罚,她这个受罚倒是别致有趣,你们说,要不要早起去观摩观摩她如何背诵门规的,就当是勤奋向学,必不会有谁说咱们怠惰了!”
朱玖嗤了一声,不屑道:“谁喜欢看那人背门规,没意思得很,你没事就好,你们且聊着吧,我要休息了。”
高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方暄,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方暄摸摸鼻子,自知此时夜深,不便多待,便讪笑着走了。
夜虽深,人却难静,高微躺在床上,饿得眼冒金星,翻覆半天也睡不着,胃里像有只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挠着,烧心般难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糊入睡。
“你真要去?”少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哪有上赶着领罚的?
向晚微风轻轻吹拂,一天的暑热在这带着凉意的风里,一丝一丝的消退,方暄心中的烦躁之意却有增无减。
“为什么不去?”朱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也不识云篆,这不是上佳的补习机会么?”
高微笑嘻嘻的在前面走着,这几日她稍稍了解了同屋之人的脾性,知道朱玖言出必行,对她执意要陪罚,心中也颇有几分欢喜,所以并不出言相劝。
“教习师叔又没有罚你,你这样大喇喇的去找事,真是太……”方暄摇摇头,找不到词语形容这种行为,“你要想学云篆,我可以教你呀!绳愆处,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呀!”
朱玖不耐烦的摆摆手,快步赶上高微,只留下方暄一人跳脚。
这次没有等太久,高微二人便进了小楼,沈周面色微沉,扫了二人一眼,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这话是问朱玖,她不卑不亢执手为礼,回道:“沈真人见谅,弟子朱玖,因也不识云篆,如此无知难免令本门蒙羞,回思许久自觉惭愧无地,为了不堕本门颜面,早日赶上同门进度,弟子愿一同领罚,望沈真人首肯。”
这般大喇喇的自求惩罚,沈周多少年也没遇到一个,他在弟子面前性情向来严肃,喜怒不形于色,当此时也只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高微朱玖对视一眼,心中略定,这才偷偷打量了一番楼中布局。
楼内空间比外表看上去大很多,开间阔大,两道槅门后隐约有楼梯通向上层,而一楼正堂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