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是个实在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军中混迹,若论口舌之利和不要脸的程度,恐怕真的是比不得李义府。
当初阿史那伏念找上门来的时候,裴行俭的确十分动心。
要知道,生擒敌方主帅,逼得对方主动请降,这可是大功中的大功!裴行俭的心中的确存着这个心思。
只是没想到李义府对这其中的隐秘知道的如此详细。
眼见裴行俭默然无语,李义府脸上带着一抹胜利的笑容。
让李弘心中暗叹一声,老裴还是太实诚!
要是换一个人来这,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先否认了再说,就算自己心里有这个念头,死不承认别人也没办法。
收起看戏的心情,李弘左移一步,正打算出列。
却发现李绩已经早先一步站了出来。
老大人一身紫袍,发鬓纹丝不乱,只是平静的站在原地,面色略带不悦,便让一干人等连大气都不敢出。
“笑话,当然不对!你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书生懂得什么?”
气,直接正面斥责李义府,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家要义,守约此举或有私心,但阿史那伏念与我军里应外合,生擒敌方主帅,此乃不世之功,不仅扬我大唐国威!更是令无数大唐将士不必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老夫倒要问问你,莫不成我大唐将士的性命在你眼中,不过是蝼蚁而已?”
老大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中气十足。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让李义府脸色一阵难看。
不过很显然李绩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倒是你李义府,自己不干净,还敢污蔑我大唐的有功之臣,简直是不知廉耻!”
李绩冷冷的说道。
这些日子,军方势力被一直打压,甚至于连裴行俭西征之事也有人屡屡插手,让李绩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说话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李弘悄悄的右移一步,回到了原地。
既然李绩已经出面,他就不必插手了,免得让李治以为自己是在刻意笼络军方。
“你!”
李义府气的浑身发抖,却是不敢出言反驳。
朝堂上有朝堂上的规矩,李绩的资历老,可以训斥于他,但他却不能对李绩无礼,否则就是坏了规矩,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所以李义府嘴唇蠕动了片刻,却是转头对着李治说道。
“陛下,如今事情已然明了,裴行俭勾结敌酋,出大唐利益,妄图以此伪造军功,欺君罔上,此乃大罪,臣恳请陛下明察!”
李义府一言既出,便是打算不再继续跟裴行俭磨叽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
刘仁轨首先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老臣附议!请陛下明察!”
紧接着许敬宗犹疑了片刻,也站了出来说道。
“臣附议!”
片刻后,呼呼啦啦的一干大臣跪了一地,全是支持李义府的。
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辈,除了刘仁轨和许敬宗,还有刑部尚书韦思谦,户部侍郎裴炎等一干武氏人马,最让人奇怪的是,连那个一向保持中立的御史中丞周允元也跟着附议。
让李弘心中一凛,看来李义府这次真是下了血本,打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偷偷瞄了一眼,直到现在都未曾开口的武后,却发现武后的神色仍旧是一片平静,不起波澜,似乎殿内的一切与她无关一样。
一时之间,文臣一队跪下了大半,只有寥寥几位的佬仍旧稳稳的站在原位,丝毫不为所动。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武臣方面,个个站得笔直,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倒不是说武臣方面就是铁桶一块,而是如今这个情势,已经不是单纯的朝议了,涉及到文臣武将的派系之争。
每个人都要固守自己的身份,否则是会被整个阵营排斥的。
当然,位高权重到了刘仁轨,戴至德这种级别就另当别论了。
御座之上,李治眉头紧皱,眼睛微微眯起。
“裴爱卿,你有何解释?”
声音平静,不带一丝烟火气,但是李弘能够明显感到老爹心中的不悦,毕竟李义府此举一定程度上算是在挟众臣之力,让李治下决定。
听见李治的问话,李绩心中暗叹一声。
这若是放在太宗皇帝之时,有人敢胁迫君上,必然是死路一条,但是现在这位陛下性子宽厚仁和,却是失了几分杀伐之气。
不过转念一想,李绩又有些失笑,自己果真是老糊涂了,如今的朝局和太宗皇帝之时大有不同,又岂是简简单单的杀伐能够解决的。
不过看陛下如今的态度,怕还是偏向于军方的吧。
李绩心中安慰自己道。
“回禀陛下,臣不敢欺君,当初臣的确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所以才同意与阿史那伏念和谈,但李中书之言臣不敢苟同,臣与阿史那伏念的所有接触,皆有监军参与,何谈私通敌酋!
至于伪造军功更是无稽之谈,臣所上报的军功皆有据可查,阿史德傅温也的确被我军生擒,于军功之上,臣断不敢欺瞒陛下!”
裴行俭为了这场大朝会也是准备了许久,知道眼下到了紧要时刻。
转身对着李治说道。
言语之中滴水不漏,抓大放小,只承认了自己急功近利,想要挣得功勋,对于李义府其他的指控,却是一概不认。
这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了!
李绩拱了拱手,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