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的上午又干又冷,太阳慢腾腾地爬上天空,完全没有了夏天的骄傲气焰,散淡的阳光透过观城西门的门洞,斜斜地投射下来,在地上画出一个弧形的门洞。一阵寒风呜咽着刮来,地上的阳光似乎都要被吹散了。
站在观城西门外左侧的一个守门兵丁,将身上那件半旧的绿营兵军袄使劲裹了裹,双手抱住肩头,把那杆杀敌用的红缨枪虚拢在怀中,一边跺着脚,一边取暖。那光溜溜的枪杆被寒冷塑造得比冰还凉,没有穿戴防护用品的双手,握上去便是一片透骨的冰凉,使人本能地抵触握持枪杆。
“呸!”他吐出一口浓痰,怨愤地骂道:“什么鬼天气?太阳都出来了,还这么冷!冻死老资了!”
站在观城西门右侧的一个年老守门兵丁,两鬓挂霜,显得有些暮气。他一边搓手哈气,一边好心地提醒他:“别贪图晒日头,站在门洞里,穿堂风伤人哩!还是往墙根儿站站吧!那里避风!”
城门左侧的那个守门兵丁往旁边挪了挪,风果然小了些,但是也与阳光无缘了。他嘟嘟囔囔地又诅咒了起来:“他娘的!凭啥又是俺们值守西门?大清早连个太阳都晒不到!”
远处,一长溜运送草料的车辆“吱吱扭扭”地缓缓驶来,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络绎不绝地穿梭于门洞之中。
王定光穿着长衫坐在第一辆骡车上,一边故作清闲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一边观察前边西门清军守卫的情况。他们在半道儿将莫府送草料的车队劫持,人员全部扣押起来,换上榆园军的人,假扮送草料的人,混进城去。
由于莫府以前经常送草料,所以守城的兵丁也未检查,就放他们进城了。王定光领着车队,沿着路径来到了草场。草场守门的兵丁将车队拦下,王定光出示了文书,守门兵丁指着里面一间房屋,让他去找管理草场的刘场头办理相应手续。
王定光推开那道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里生着一个炭火炉子,上面坐着一把大铜壶,里面的热水正咕嘟嘟地滚着,壶嘴喷出些白色的蒸汽来。一个穿短襟衣服的老汉正坐在炉子旁边,手里托着一把小茶壶,有一下没一下的饮茶。
王定光堆起笑容,躬身行礼,向他说明来意:“刘场头安好!小人是鲁府的人!是专程来送草料的!”他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前几日鲁管事应该有跟您约好,今日会来送一批草料!”
刘场头见王定光是个生面孔,翘起一条眉毛问:“鲁管事呢?他怎么不过来见我?”
王定光连忙解释说:“鲁管事家里有事,我家老爷临时安排我来送草料,还请刘场头多多关照!”
刘场头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我这里是官家的草场,不是私人的勾当!你只要每车草料都够重量,却也不需要谁关照!”
王定光见他打起了官腔,知道他欺负新人,想索要好处,就从袖筒里摸出一角银子,夹在送货凭证里,递了过去:“您老说的是!鲁管事常常夸您大公无私!”
刘场头接过送货凭证,只一捏就知道里面有挟带。他立刻换了一副柔和的面孔,和颜悦色地说:“嗯,鲁管事这话说的倒是事实!”他打开送货凭证,将银子捏在手里,脸上的颜色越发生动起来!
他将送货凭证随意看了两眼,爽快地说:“行了!就按你送货凭证上的重量记账就好了!你们将草料卸在最里面的垛位上,卸完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王定光拱手道谢之后,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刘场头成全!”
刘场头将银子塞进荷包里,抬头问道:“什么事情?”
王定光清了清嗓子,同他说:“是这样。今日我家老爷要到宋典史家拜寿,吃完寿宴之后,今天肯定就赶不回去了。所以,连同我们今天也只能住在观城。刘场头能否行个方便,让这些车把式在草场暂住一晚?”
“呃,这个……”刘场头迟疑了起来。
王定光立刻从怀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捧在手里,送了过去:“自然是不敢白住的!小小意思,权当借住费用了!”
刘场头接过来,在手里掂了一下,足有二两之多。他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个,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了!北边有好几间草料房都是空的,你让他们住进去就可以了!就是有些寒冷!”他将银子揣进荷包之后,又谆谆告诫说:“但是里面禁火,你们可千万不能在里面生火取暖!”
王定光连忙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我给他们买些烧酒,让他们喝酒取暖!”
刘场头同意道:“使得,使得。”
王定光向他行礼告辞:“我还要去街上采买物品,下午回来之后,再同刘场头一醉方休!”
刘场头也对他拱了下手:“好!你先去忙吧!”
王定光从房屋里出来之后,安排人卸了货,教他们藏好了兵器,都在北边的草料房里待着。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王定光带着罗大胆儿和孙建离开了草场,去茶楼同其他人汇合。他经过西门丁字路口那片的工地的时候,看到裴大拿正指挥人从牛车上卸木料、砖石、石灰、沙子等物,知道这一路人马也顺利地进了城。
王定光到了茶馆之后,赵静虎、何宗林等人已经在后院等候他了。他问了一下情况,得知计划潜伏城内的人员,已基本入城,吴康华的人马将于天黑时潜伏至县城周围的树林,只待城内火举时,就开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