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瞧瞧日头,已是未时时分。虽则他已用了最快的速度解决今日之事,却还是用了这大半日。不晓得苏浅的觉补得如何,不过才大半天没见,他却已经想她想得煎熬。但现在还不能去见她,他还需到军营里部署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今日之前,他虽已经将一切谋划好,但没有真正将权利握在手上之前,一切谋划便也只能是谋划。现在他的父皇已经如他所料将皇权交付在他手上,他才能放手去布置下一步,实现他的谋划。
他催马疾奔城门而去。
他十分想念的苏浅,此时却没能补成觉。
太子府上来了一位熟悉的稀客。
已逝西月国师上官容韵的小徒弟、前昆国太子白蒙的遗孀、楚国的正牌公主楚若羽。
这样特殊的时期,楚若羽出现在西月的太子府上,令人匪夷所思,令苏浅这样的老狐狸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并不能相信楚若羽是来看她的。
消瘦的美人唯剩楚楚之色,苏浅不大落忍地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让,本该恨她入骨的人,却没有拒绝她的热情。
苏浅亲手给她斟上一杯茶,略有愁思,望着她道:“你师父过世之后,我派人四处打探你的下落,希望能找到你,带你回新苏,但都没有找到你。这些天,你去了哪里,叫人担心死了。”
她并非是真的要问楚若羽去了哪里,只不过是出于关心。
她向一旁的小侍女秀秀吩咐去置一桌小宴,她要和楚若羽聊叙一下这些年的别后之情。
“姐姐大婚之后,我从新苏回来,就一直呆在国师的府上,并没有出过门。”楚若羽一双大眼略有哀色,嘴角抿出点自嘲的笑来,道:“又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并没有能容我之处。”
苏浅低声一叹:“只要你愿意,新苏、楚国,都是欢迎你的。如果实在不想去这两个地方,呆在叶城你自己的府邸也好。你一个女孩子,四处漂泊总不是办法。”
“心无所依,呆在哪里都是一样。师父虽然和我结缘时日尚浅,但待我也算不薄,我住在国师府,挺好的。”
这样沉闷的对话,令苏浅有些无所适从。她有些接不上话来。
她说她一直住在国师府上,是真是假,苏浅也不想去追究。
小侍女不大工夫摆了一桌菜来,因着晓得苏浅昨夜喝得不少,酒意未消,贴心地并没有备酒。
楚若羽却道:“劳烦这位妹妹给拿一坛酒来吧。”她看向苏浅,问道:“浅姐姐陪我喝一杯可好?”
苏浅嘴角抽了一下。上官陌这才刚给她下了通牒,她这就要逆势而为么?况且昨夜的烈酒,让她到现在还有些头晕。但楚若羽这般楚楚的样子,令她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秀秀,去拿一坛桂花酿吧,那个酒不那么烈。”苏浅无奈地吩咐。
秀秀并不晓得这位瘦成一把骨头的美人有什么本事,今日又所谓何来,但看主子一筹莫展的模样,秀秀机灵地觉得,来人这样令主子为难,恐不大好,出去拿酒的工夫,又有小侍女和她咬耳朵:“秀姐姐,这位,莫不是当年在叶城要拿剑杀咱们帝凰娘娘,害得咱们殿下和帝凰娘娘分崩离析、差点都殒命的那位若羽公主?”秀秀一拍脑门,可不是,自己一时糊涂竟没想起来。忙暗中差人去寻上官陌,将府上有访客的事告诉他。
苏浅自是不晓得秀秀的小动作,倘或晓得了,定然不会让她去搅扰上官陌。今日上官陌上朝堂,不说九死一生,也是危险重重,她绝不能让他为这等小事分心。
秀秀将酒拿了进来,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给两人斟酒。虽然晓得主子的本事,但她还是担了一分心。因主子看上去对这位曾拿剑杀她的美人并没有防备之心。
苏浅瞧了秀秀一眼,有些好笑。
楚若羽执了酒杯,道:“说起来,我和浅姐姐自小相识,但坐在一起喝酒,这还是第一次。我那时不懂事,一味缠着浅姐姐,却让浅姐姐唯恐避我不及。浅姐姐还记得那次,你去天牢里提审楚子恒楚梦父女吗?我躲在浅姐姐侍女的马车上,逃出了皇宫,去了哥哥的太子府,你们只以为我是要去找白蒙逼他退婚,但,其实,我只是想和浅姐姐玩罢了。当然,浅姐姐你是大忙人,哪里有工夫陪我玩?我气得抓伤了白蒙,哥哥将我关禁闭,浅姐姐你并没有替我说情,我不是没有怪过浅姐姐。浅姐姐你后来和逆臣之女楚梦都成了好朋友,却和我越走越远,我也不是没有伤心气恼过。可是,我的伤心气恼有什么道理呢?浅姐姐并不欠我什么。”
苏浅抿着唇,喝了一杯酒。
这些事,她恍惚记得些。都是些陈年小事,她只能记个恍惚。可是在楚若羽那里,却是天大的事。她晓得就是因为禁闭的事,才令楚若羽答应了与白蒙的婚事,她那时没有施一施援手,多多少少是有些后悔的。可是她也没料到后来白蒙会因她而死,对于楚若羽,她感到对不住的,也只是白蒙为她而死,她却无能为力不让他死。对于当年促成她二人联姻之事,她并没有觉得做错过。
楚若羽猛灌了一口酒,容色更苍白了些,继续道:“乾州城,我成了你们诸方博弈的棋子。坐在送亲的轿子里,本来我是有些快乐的,白蒙他毕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到了白凌城却不晓得被什么人劫了,我不是没有害怕。我,其实怕的要死。我当时哪里知道,你们那些人,没有一个会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