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叹道:“都在猜测崇国公此时应谋攻伐江西之事,没想到崇国公深谋远虑到这种地步……”
“我家主公倒是常说‘人无远谋,必有近忧’,”周彬笑道,“王大人也应该有所远谋啊!”
“我手无缚鸡之力,麾下无能战之兵,唯有的作用,大概是在罗帅面前说几句话,”王相苦笑道,“倘若崇国公率大军进抵随州城下,我自然会识时务劝罗帅求一富贵公。但是这时,淮东兵马驻在庐州,与随州相隔数百里之淮山深岭,岳冷秋率兵渡江北上据宜城,恐将据宜城沿淮山南麓西进,与陈韩三争蕲春、黄梅——说起这个,我倒是疑惑了,崇国公为何要将宜城让给池州?”
淮东自取宜城,沿淮山南麓西进,只要使陈韩三不能在蕲春立足,就能与随州接壤,那时才有收附长乐军的条件——而淮东弃宜城不弃,将宜城并给池州,偏偏这时周彬又来说降,当然叫王相疑惑。
“罗帅若能降,富贵可保,”周彬说道,“但说实话,枢密院对罗帅也是观察多时,但最终只觉得唯王大人可托信义……”
“请周爷详告。”王相说道。
一方面,岳冷秋据池州,仅有秋浦河西岸两县,沿南岸西进的通道确实过于狭窄,而淮东陈重兵在徐泗,南线就不宜分两路对奢家用兵。另一方面,池州离江宁太近,可以说是腹腋要害,想要叫岳冷秋放弃池州,也只能将北岸宜城往西的地域让给岳冷秋去争。
陈韩三在淮山之中的动静以及率残部有往南转移的迹象,淮东也早就有所警惕。且不管岳冷秋与陈韩三、奢家争鄂东地区的胜负,最终最有可能跟随州接壤的势力,也只有荆湖、南阳、池州及淮西四家——相比较之下,从庐州经淮山深岭与随州相接的山间小径过于险辟、曲折,反而不能管接壤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淮东并没有直接收附长乐军的可能——所以,以朝廷的名义,直接招安罗献成,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跟宋氏之于闽东一样,林缚这次叫周彬潜来随州直接拉拢王相,实际是要为将来先在淮汉腹地下一手暗棋。
“陈韩三借兵粮一事,王大人与罗帅、钟嵘意见相左,多有争执,听说罗帅近来对王大人也不再言听计用。甚至钟嵘以刀兵威胁王大人,罗帅也仅仅是轻声呵斥。陈韩三借兵粮一事,王大人不能挽回,我想钟嵘以后也会拿此事奚落王大人,王大人借机离开随州,去守偏隅一地,应不是什么难事!”周彬说道。
王相留在随州,留在罗献成的身边,始终只是罗献成的附庸。早年罗献成势力未成,颇能听从王相的意见,近年来,罗献成意在享受,对王相也是越来越不耐烦。将来燕兵袭来,王相即使苦心劝罗献成死守,所起的作用也会十分有限。
与其留在随州越来越给边缘化,不如自我发配、离开随州、独守一地。
将来淮东大军到来,王相能率守地归附,随州就立时出现一个大缺口,有如泉州之于闽东,收复随州也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倘若燕兵先至,罗献成率长乐军没骨气的投降过去,随州还能有一角之地坚守,就如同当初津海一样,牵制敌军能为淮东兵马调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该去何地?”王相问道。
“柴山!”周彬说道。
随州八县,柴山位于淮山最深处,原隶礼山县,设柴山巡检司,还是在淮泗乱事兴起前夕,才新置柴山县。柴山北与信阳罗山相接,东与庐州故埠相邻。其间山高谷深,与罗山、故埠仅有狭窄、曲折的涧道相接,大股兵马无法通过,仅盗寇、山民、药户或私枭常走。
桐柏山与淮山之间的主要通道,主要集中在礼山与罗山之间,位于淮山西麓的礼山县是随州东北面的屏障,位于淮山腹心之间的柴山则成为长乐军所控制的边缘地区。要不是战事使得大量的民众逃入淮山之中生存,罗献成都懒得派兵去控制柴山。
王相借陈韩三借兵粮一事弄翻,自贬求去独守柴山,不会引起罗献成及长乐军其他将领的警觉。
王相虽然治政不领兵,但在长乐军的声望甚高,必然也能拉拢一些不得志而志向相投的中下层将领同去柴山,只能善经营之,便能成为可以依重的兵马。
虽说柴山与庐州故埠之间没有宽敞的大道相接,大股兵力无法运动,但百十人穿山越岭,十天半个月也能走上一个来回。能有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王相便能将柴山经营成淮东西窥随州的一个军事据点。
更为重要的,林缚希望王相能帮助淮东,在在柴山与故埠之间,开辟一条横贯淮山的出兵栈道来。
“淮山栈道!”王相心里一惊。
“对,”周彬说道,“淮山自古为群寇集聚之所,与道阻山险有直接的关系。数百上千兵马想进山剿匪,行动就极缓,百十兵马而易受盗贼反袭,故而淮山之中山寨林立,受朝廷约束者,不过十之二三。庐州将在故埠境内,以联结山寨之名,打通到最西侧陈店山的通道,但到柴山,甚至到柴山以西延伸到礼州的通道,就只能指望王大人了……”
淮东据庐州,控制淮山东麓,实力再强,也不能将山道修到随州控制区域里来。
特别是柴山本身也位于淮山深腹之中,从柴山往西到礼山县,也是道险路曲,不利大兵通行,也唯有王相能借加强控制柴山的名义,征募民夫修筑柴山与礼山之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