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严肃的道:“不……这是臣想要对陛下说的假话。”
宋劭紧皱眉头:“这是假话?那你想要说的真话是什么?”红蝶公主也不由得坐在榻边,好奇的看着青年,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的父皇说话。
青年重新坐回席上,抬头看着天子,缓缓说出他的真话。宋劭拿着汤碗,手掌颤动。女孩儿睁大眼睛,渐渐地,面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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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言耸听,陛下,那宁江只是在危言耸听!”右仆射韩熙在阶下双手垂拱,沉声喝道。
其他官员亦彼此对望,然后纷纷附和:“陛下,韩相所言有理。”“陛下,那宁江,或是见识不广,杞人忧天,或是有意夸大北方蛮子的威胁,意图争功,请陛下勿要信他。”……
左仆射卢至思犹豫了一下,道:“陛下,臣也觉得……宁江对北蛮的看法,过于悲观了。虽然如此,有道是未雨绸缪……”
“如何绸缪?”韩熙喝道,“西南未定,苗夷未平,却要将兵力用于根本看不见的威胁之中?”
他朝着阶上的天子拱手道:“陛下且想,所谓蛮族,不过是我等华夏之人,对北方蛮胡的统称罢了,然而数百年来,蛮胡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单其部落,便有十几个之多,历来蛮族对我华夏的侵犯,最多也不过就是其中一部,在压制住其它各部后,对我华夏寇边劫掠罢了,这一次,侵犯我华夏的蛮族主力,便是蛮胡中的淳欣部,依臣看来,淳欣部近来在贺兰山北面蛮族各部间坐大,裹挟了一些其它部落,此次南下的二十万蛮兵,已经是他们所能够集合的全部兵力,若说真有人能够一统蛮族各部,只等我华夏出事,大举进犯,如何能够做到?”
尚书右丞亦道:“微臣也是如此看法,此次之所以为蛮族所趁,不过是因为我华夏文气流失,内忧外犯,就算如此,这些蛮兵最后攻掠有余,守土不足,最终也只能逼我朝割让四州,退兵作罢。陛下且想,如果此次的二十万蛮兵,只是蛮族的前锋军,那蛮族主力,岂非有近百万之众?蛮族所生活之地,俱是穷山恶水,人口远远不及我华夏,要集齐百万兵马,除非真有蛮王,整合蛮族各部二十年以上,然后至少二丁抽一,陛下且想,若真有蛮王能够做到这等地步,为何我等事前全无一点风声?”
天子宋劭勉力支撑着身子,犹豫了一下,道:“朕自然也希望此事为虚,然而我朝,对蛮夷一向不甚重视,对北方蛮族情报不足,亦不足为奇。况且,以往对北方的军事情报,总是先送到枢密院,再由枢密院整合上报,然而如今知晓,枢密院院事和泰,却是拜火教安插在我朝的细作……”
“陛下且想,既然是我朝廷上下官员,都未能得到的消息,宁江以前不过就是在家中读书的学生,前年方中秀才,去岁考中进士,之后在南方越岭结交江湖匪类,惹出事端,然后蛮族入侵,方才重回中原,此前不过是区区一介书生,北蛮之事,如何知晓?”韩熙猛一甩袖,“总为此人离经叛道,不务正业,为了让陛下重视,夸夸其谈,信口开河,亦不足为奇。”
另一名官员亦道:“陛下,微臣以前主持北方事务,对那些蛮胡,也有许多了解。宁江说的什么‘虎尊’,微臣以前从未听闻。况且,淳欣部在蛮族十多个部落中,属于大部落,其首领乃是一女子,唤作月理朵,人称‘鹘后’,凶残成性,最喜好的便是杀人,她又有一子,名为李胡,不知听何妖道所言,以为喝人血可以延年益寿,一日不喝人血便不得安宁。陛下且想,似这等凶人,又岂肯甘居于他人之下?这所谓‘虎尊’,大抵是那宁江自己臆想而出,欺瞒陛下,这宁江以危言欺骗陛下,用心险恶,已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其他官员也尽皆附和,直言宁江居心不良,请圣上问罪。
见众人都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天子宋劭也稍稍安下了心,尤其是,这一次,左相和右相的意见基本一致,看来的确是杞人忧天了。
又往于阶下右侧赐坐的平章事军国重事徐修省徐老看去,只见徐老坐在靠背大椅上,仿佛听得睡着,不由得无奈摇头。他道:“既然众卿意见一致,看来的确是宁卿弄错了,朕想来,宁江有意欺君,当还不至于,大约也是为他人所骗。欺君之罪……这个就罢了……”
左谏议大夫道:“陛下,纵然不算其欺君之罪,但宁江未得确切消息,便在陛下面前信口胡言,即便是无心之失,亦不可不作处置。”
天子无奈的道:“也罢!此事朕自会处理,诸卿先退下吧。”
韩熙等无法,先行告退,出了宫门,尚书右丞道:“韩相,陛下为何对这宁江如此纵容?抗旨拥兵之事,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此次宁江分明欺君,看陛下言行,恐怕最多也就是小作惩罚。”
韩熙哼了一声:“陛下心伤长公主之死,顾念旧情罢了。”
旁边几名御史道:“韩相放心,陛下若是不做惩罚,我等明日必定联名上谏,行言官之职。”纷嚷而去。
诸官离去之后,天子宋劭乘上龙辇,正要回深宫,一名太监忽的前来,在辇前小声禀报。天子一个错愕,沉吟良久,道:“起驾金銮殿!”
金銮殿在皇城中,紧倚着翰林院,乃是偏殿,一般是天子单独召见某个臣子聊天又或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