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麟山东麓找到淮王的马后,徐意山见他打算扶自己上马,立马警觉地退后一步,冷冷道:“你别碰我。”说完,他忍住右腿上传来的如火烧般的疼痛,抬腿就翻上了马背,轻夹着马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
淮王虽然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可心里却在不断后悔。他当然不是在后悔自己刚才忍辱负重地“伺候”了受伤的徐意山一路,而是在懊恼没有在皇陵的棺材里就把他给办了——这一路上,徐意山反常地话多了起来,而且句句都跟把刀子似的往他心里戳,实在是欠收拾。之前,他要不是考虑到这人受伤了,而且是由于情蛊才会对自己发/情,又怎可能放过已经递到嘴边的美味?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若他真的顺势下手了,那这人绝对不止是冷嘲热讽而已,合该直接动手杀他了。
“唉!”做人难,做淮王更难。
“叹什么气?”
“与你无关。”其实与你有关——之前黑灯瞎火的时候,你的长腿都没有盘到本王的腰上,本王为此相当难受,而且这种难过比毒发了还要令本王难以释怀。但是本王表面上仍是一本正经,让你盯到死都看不出深浅。
因为共乘的缘故,徐意山不得不被淮王搂在怀里。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头靠在男人颈边,可是马上的颠簸时常令现实违背他的意愿。淮王的脸颊比较瘦削,而且下颌的弧度完美,他只要一侧目就能看见最好看的角度,真是想躲都躲不开。
燕安淮虽然一直在专心致志地驭马,但也十分清楚徐意山不愿意靠着自己。其实,他没有多少机会能抱紧怀中之人,如今还得亲自送他回到洛帝身边——这样的噩梦曾在午夜时纠缠他多年,如今又再次成真了。而属于他的美梦从未实现,只有常年累月的跗骨之毒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只有无情无欲,才能苟延残喘。这经常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徐意山,虽然他在后者的面前永远表现得相当自信。
徐意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从马上下来,以为淮王会最后叮嘱自己一两句,岂料那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徐意山手里捏着他走之前递给自己的面具,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了些许凄凉。
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眼前壮丽巍峨的怀原行宫,这是他即将要进去的地方。他多么希望夕照的光辉能化作燃烧的烈火,将一切琼楼玉宇都淹没在波澜壮阔的火海里——戴上熟悉的面具,他渐渐从面具上窄小的孔洞中望见了他臆想多年的美梦。
“主子,您、您终于回来了……”小珠子抹着眼泪跪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圈凶神恶煞的侍卫,皆是徐意山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说,品级看起来也不低。
“我出去散了会心。”
“许御侍这一走就是一整天,还是这小太监替你瞒得好!”一个侍卫怒气冲冲地开口道,“昨夜负责看守你的仲侍卫和文侍卫都因你而死,你……”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回主子,皇上晚宴开始前才过来看您。皇上已经去赴宴了,还吩咐底下的人不用去寻主子,因为……”
“为何?”听到洛帝居然没有派人找自己,徐意山心里莫名地有点慌。
“皇上说了,主子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到时候自然会乖乖回来。”
徐意山由衷地笑了,笑得一堆侍卫纷纷朝他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你到底是不是许御侍?”
他轻巧地以两指摘掉面具,挑眉道:“你们敢用剑指我,就不怕落得和你们惨死的弟兄一个下场?”
众侍卫俱惊,有几个的眼珠子都似要掉出来了,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虽然他们都听说过这许御侍长相极出众,却不料这人就算穿着丑陋的太监服都……他们还听闻皇上近来比较宠爱许御侍,可是这人突然消失后皇上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他们便以为可以趁机欺负他,好为自己的兄弟之死出气。可没想到……
这人既然长成了这副模样,还是不惹为妙!
徐意山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冷笑道:“我要沐浴更衣,你们还不快出去?”
等到“许御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已经换了身华服,脸上也重新覆上了画着奇怪图案的面具。就在房门口,从面具后传来了寒峭如风刀霜剑般的声音:“挡我者死!”
无奈之下,几名侍卫只得跟着他往行宫中举行夜宴的浔兰殿而去。到殿门口时,所有人都看见许御侍的右腿软了一下,看起来差点就要摔倒,但接着很快就站直了身子。虽然下裳十分宽松,但还是有人发现他的右腿上裹着厚厚的葛布,隐隐有血迹从脚腕处渗出。
殿内歌舞正酣。
此次秋狩前的开猎宴上,不仅有洛帝的禁军亲卫及君侍,竟然还有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各位四军都督。不过也不是东南西北四军的左右都督都到了,譬如西军就只来了右都督童广智,北军都督府更是只到了个都督同知[注1]。
右都督童广智豪饮一口烈酒,不经意间往殿门口一瞟,只见一个玄色身影兀然出现,虽然看不清此人面目,却能令皇上随之变了脸色,殿中丝竹之声骤停。
只见门口那人步伐略有些滞重地走进殿内,金丝滚边的广袖随着他的走动轻晃着;他的身形如一柄剑那样笔直,隐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当童都督看见这人的脸时,才觉眼前的种种华丽颓靡的器物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连殿内的其他美人的面目都变得模糊起来,惟留玄衣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