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怒沉百宝,一曲终了,“孙富”和“李甲”携“杜十娘”一同退场,场下的人掌声雷动,纷纷叫好,似乎都忘记了开始时的失望。
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失望,也很容易被满足。
傅恺庭走后,赵班长急急进了后台,虽说这台戏没出什么大纰漏,但事情还没完呢。
扮演孙富的叫陆子,下台之后,就跟着黎塘,黎塘一个顿步,回过身去:“你跟着我干什么?”
妆还没下,加上天色又暗,任凭黎塘的眸子再怎么冷,陆子一时间都没能看出来:“刚刚在台上,多谢你出手相助了,要不然我可少不了一顿板子。”
赵班长对他手下那几个角儿向来严苛得很,哪个要是在台上出了错,下来免不了吃几下板子,再饿上一顿两顿。
黎塘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他只是不想因为那人的失误,砸了场子,连累到自己罢了。
下了妆,换回中山装,真可谓是一身轻松,方才在台上,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穿着一身女人的衣服,掐着嗓子唱曲,就这样还能照顾别人,真是难为他了。
“黎塘?”赵班长出现在后台,手里抓着一把钥匙,在场下妆的人纷纷闪到了一边,今儿个出的事可不少,谁知道赵班长这会过来,是夸奖还是发怒的?
从大衣箱上站了起来,黎塘朝着赵班长微微鞠了一躬。
“从今儿起,你叫琴浅生,是我梨花苑从小带大的角儿,今天是你初次登台,有些规矩我且不与你计较。”赵班长的声音很亮,是不是说给黎塘一个人听的,而是面向所有的人。
今日暂且瞒过傅恺庭,但日后保不定有人走漏风声,说黎塘是在秋倌受伤后,赵班长随便拉来充数的。
“今儿秋倌嗓子受了伤,上不了台,才叫你上台顶替,演了这么一出杜十娘,可都记牢咯?”
后台的所有人包括黎塘,皆点了点头,却默不作声。
将钥匙递给黎塘:“你跟秋倌一间,多跟秋倌学着点。”赵班长的音调降了下来,接下来才是真正只在跟黎塘一个人说话,“今儿虽然没出什么大错,不过你的音踩得不够准,动作也太僵硬,不活。”
黎塘站在赵班长跟前,只是应着,却什么都不解释。
他本就不是戏子出身,初次上台,能做到全身而退,就已经不错了。
顿了一会,赵班长环视了一周后,抬手指了指黎塘:“钦司可跟你交代过这基本的规矩?”
点了点头,他今天算下来,应该一共是坏了两次规矩。
“知道错在哪了?”
“不可‘阴人’开搅,不可顿足。”
所谓“阴人”开搅,说的就是随意更改唱词,增减动作,所有上台的角儿,都应该按着规定的台词、动作行事,他之前为了给陆子圆场,自己添了个动作,也算是坏了规矩;而在临近最后的时候,因为看见傅恺庭,心中有恨,一时间停住了,没接着演下去,那便是犯了“顿足”的过错。
赵班长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追究:“念在你是初犯,而且救场有功,就不罚你了。且先留下,早点收拾了,歇着去吧。”
经历了这么一遭,总算没白丢这个人,黎塘如愿以偿,在梨花苑留了下来。
这梨花苑进来了才知道,表面上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戏子们,其实免不了因为活儿被抢了而起口角之争,好在赵班长的威信在这,一般都没人敢太过放肆。
不过,今儿个打架的两位,当然要除外。
这两个人,一个是梨花苑的头号名角青衣秋倌,一个是名气略逊他一筹的武生小楼,听钦司说,他们可都是赵班长的心头肉,尤其是那个秋倌,更是恃宠而骄,任性得很,三两个月了,都推脱身体不适,不愿上台子去唱。
身体不适,还能有力气跟人打起来?
这下好了,划破了脸,断了手腕的骨头,赵班长不气才怪。
照这么听来,黎塘的新室友还真是劣迹斑斑,除了曲唱得好,便是一无是处了,未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跟他有交集的好。
秋倌的门被人从外面锁着,赵班长也是怪,说要罚秋倌禁闭,却又让黎塘住进去。
门刚打开,黎塘就默默绕过秋倌躺着的床榻,找了个位,靠了下来,两张床榻之间就只隔了一道雕花屏风。
就在黎塘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惊醒,就看见床边站了一个人,右手挂在脖子上,脸上还贴了纱布,可不就是秋倌吗?
你无心惹事,但麻烦却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翻了个身,黎塘背对着秋倌,侧卧着,不愿搭理。
“你就是今天替我上去的新人?”秋倌可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沿,言语里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跟小楼这一闹,反倒是便宜了新人,“听说你唱的还不错?”
黎塘依然只是闭着眼沉默,抢了秋倌的活儿,是他理亏,不过,就今晚的情况看,秋倌还真该谢谢他才是,要不然今晚惹恼了傅恺庭,够梨花苑受的。
见黎塘一言不发,秋倌冷笑了一声:“呵,才上了一次场,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夜深了。”黎塘突然开口,坐了起来,眼神里一如既往的那股子冰冷,把秋倌吓了一跳,惊得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以为黎塘是要跟他打架呢,“既然受了伤,就早点歇着吧。”
呵,这小子有点儿意思,还真是跟那些个人不一样,怪不得班长敢让他住这来。
“也罢,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