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星舰上的设施再怎么舒适,一连乘坐几天也会让人感到极度乏味。出行的当天下午,左茂和涂刚都由一开始的健谈变为默然不语。就连平时活蹦乱跳的三彩都变得蔫蔫的,在左亭脚下蜷成一团。
这样的环境,对左亭来说却是求之不得。趁着空闲时间,他继续偷偷打磨那块骨片。
这条变异蓝鲸留下的骨殖异常坚硬,即使只是薄薄的一小块,磨制起来也相当吃力。左亭没有其他工具,单靠砂纸,往往要坚持一两个小时才能磨平一小块表面的粗糙处,需要十足的耐心。
不过,当骨片终于完功那天,在空间里端详着成品,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卸去了表面的粗糙和颜色不均,骨片呈现出水晶般的通透,边缘又泛着玉瓷般的纯白,在空间自带的光线里熠熠生辉,流光闪烁,非常漂亮。左亭不禁期待,当它展现在阳光下时,会是什么模样。
只要再找一条相配的绳索就大功告成了。不过,该在什么情形下送给乔江,才不会让他误解了含义?
思来想去,左亭发现这是个比磨制还费劲的难题,一时无解,只得暂时丢到一边。
这时,星舰已经走了三天,需要在附近的港口停留两个小时,安排补给。
左亭原以为父亲会趁机带自己和老师下去活动一下,舒散筋骨,但星靓停靠后,左茂却一直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百感交集地说道:“原来他们选择的补给港口属于梅达星。”
左亭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左茂为什么绝口不提甚至不愿踏足了。
梅达星是他们的老家,但同时也是左茂夫妇的伤心地。孩子甫一出生即被宣判双重残疾,后来又遭家族放弃,被迫离开。经历了这一切,再坚强的人也会心生芥蒂。
但从父母平日不经意的只言片语,左亭知道他们肯定还在牵挂故乡,毕竟这里承载了他们童年乃至青年的所有回忆,还有从恋爱到结婚的种种美好过往。都是人们一生中最值得珍藏的好时光,谁会舍得忘却?
想到父母平日对自己的关爱,左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父母衣锦还乡,再无顾忌。
左亭以为他们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梅达星港口,继续前往首都星球。出乎意料的是,半个多小时后,突然有人到星舰寻找他们,自称是左长官——也就是他现在的祖父指派而来的秘书,想请他们回老宅小住几天,顺便为左亭庆生。
这是本家十几年来破头荒头一次示好,纵使心内诸多埋怨,左茂也不禁有些激动。和西装革覆的秘书寒喧了几句,他试探道:“左长官怎么会有空?”
“自从知道左亭少爷前阵子的事迹,大人就一直想见你们。恰好月底就是左亭少爷的生日了,大人说可以提前办一个生日宴会,邀请名流与记者到场参加。”
闻言,左茂立即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原本的热情顿时熄灭得一星不剩。
父亲还是那么功利。大概是见左亭痊愈有望,而且在残疾人这个群体里有了一定声望,想要做做文章,扩大下自己的影响力,才会想起了他们一家。
他甚至连掩饰功夫都不屑于做,甚至没有亲自联络,似乎笃定了只要派个陌生秘书走一趟,随便说一声,他们一家三口就会欣喜若狂地凑上去。毕竟当年他们离开时是那么仓促狼狈,眼下翻身有望,难道还会不乐意?
这种唯利是图又看不出丝毫尊重的作派让左茂有些作呕。当年远赴蓝星时他的确有一阵子强烈期待父亲能够回心转意,但多年的平静让活让他渐渐看开。对现在的他来说,真正的家人只有妻子与孩子。
“我们没空。”意识到父亲的真正意图,左茂冷淡地拒绝了回家的提议。儿子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付出努力只为得到更好的未来,而非成为替人博取民望的棋子。
听到左茂套的假笑顿时一僵:一个被放逐的弃子居然也敢拒绝长官?难道他脑袋有问题?
劝解了几句,见左茂心意不改,措手不及的秘书只好无奈地离开,临走前还疑惑又恼怒地连瞪他们几眼。
秘书的表情越发坚定了左茂的决心:下属的态度往往代表上级的想法。一个普通秘书都把他们当成呼之即来的傻瓜,父亲怎么看待他们,不问即知。他又何必犯贱,上赶着让儿子给看不起他们的人做踏脚石?
“小亭,如果将来有本家的人联系你说邀请什么的,一定要拒绝。”左茂叮嘱道。
“我记住了。”左亭点了点头。离开梅达星时他年纪还小,已经不记得祖父的性格了。但刚才秘书言语间流露出的傲慢足以让他知晓,本家根本没拿他们当回事。突然说什么小住庆生,肯定非奸即诈。
这段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两天之后,星舰准时抵达首都星球港口。
这里不愧是皇帝脚下的超一线行星,繁华热闹远非别处可以比拟。刚刚踏出离舰通道,左亭便被喧闹人声泄成的洪流给淹没了。
他是盲人,耳力尤为灵敏。放在平时是好事,可初次来到首都,习惯了平静蓝星的他只觉得那嘈杂声像一把把攒起的尖针,从耳朵一直扎到脑袋里,让他头痛极了。
左茂毕竟是个男人,没那么细心。兼之忙于照顾涂刚,便把左亭的面色苍白当成了旅途劳累,一时没有在意,“出发前订好的飞行器该到另一个出口等,我们——”
左茂还没说完,一辆水滴型的崭新飞行器便灵活地越过人群,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