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哲甫见他早到,倒是不疑有他,闲话了几句,却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将严庸最近的行动举止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就放他走了。陆文远回到吏部大堂做事,但因为怀中揣着圣旨,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回客栈,正好平安外出买卖未归,陆文远便连忙将屋里的门窗都紧闭了,从怀里掏出圣旨,在烛光下细看。
陆文远将圣旨又读了两遍,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但具体何处蹊跷,却又说不出来。只是这假圣旨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赶在山西遭灾之后发,罢免的对象又是现任知府陈堇成,这许多事情,似乎都与赈灾有关,实在是太过巧合。再说那内阁大学士严庸,在野几十载,怎会不知假传圣旨是掉脑袋的大罪,如果这圣旨真是由他假传,那他这么孤注一掷是为了什么?如若不然,是陈堇成故意诬告严庸,那陈堇成又意欲何为?
陆文远一时只觉脑中乱纷纷的没有个头绪,最后一念转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因为一时好奇,把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抓到了手里,现下是想送也送不回去了,来日东窗事发,还不知有什么严重后果,满心追悔不迭,甚至想将这圣旨扔到烛火上一烧了事。
正踌躇怔忡之间,突听房门“彭”的一声响,被一个人撞开了。陆文远吓得三魂离了六魄,手忙脚乱地把圣旨塞进怀里,再抬眼去看,却见来人正是家里的小厮平安,一进门就扑到桌前去拿茶壶倒水喝。
陆文远大松了一口气,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轻声叱他道:“做什么心急火燎的,被鬼追了?”
平安满嘴里都是水,哪有工夫回答他。陆文远却细心地发现,他此番回来两手空空,灰头土脸的,外衣上也尽滚了些泥,与往常大不相同,连忙问:“你怎么了?搞得这么狼狈?货呢?都卖光了?”
平安一直把一壶凉茶全灌下去,才停下来大喘了一口气:“哎,别提了。今天不但货全没了,连本钱都一分不剩了。”
陆文远大吃了一惊,那本钱虽不多,但自己如今被罚了俸,也算是很大一笔损失了,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今天的房钱可还没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