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发现天已经亮了,手臂上的擦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望了一眼空荡的屋子,心里一阵凉。
电话是我爸打来的,用一种十万火急的口吻对我说:“小芒,我时间不多了,要是不能赶在判决书下来前把我弄出去,我得多呆三年啊。”
我初一那年,同学来我家玩儿,被醉酒回家的老爸给强了,同学的家长把我爸告上了法庭,我爸被判了七年,眼看着就要刑满释放了,我那傻逼爹在里边儿跟人吵架,把别人胳膊打折了,说是又要追加三年。
以前他每次喝完酒都叫我杂种或者贱婊子,最客气也无非是连名带姓叫我苏芒,只有这个时候他有求于我才会亲切的喊我一声小芒。换做是三年前,我一定会同情他,甚至会哭着跟他承诺我就算是去死也会想办法救他。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对于人性的黑暗我早就看透了,如今的我学会在任何时候冷漠的去面对任何事。
我不咸不淡的回答他:“那就呆着呗,在里边有吃有喝不也挺好。”
我爸有些不爽了,但我是他唯一的希望,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能忍着,于是继续低声下气的哀求:“我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一只脚踏进棺材板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你就忍心你老爸在里面受罪吗?”
“不忍心。”我坦然的回答:“可是怎么办呢,你要是出来了就成我受罪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爸脾气上来了,电话那边传来捶桌子的声音,“当初要不是老子托人把你送到邱老板身边,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苏芒,你别不识好歹,你是老子女儿,就得听老子的。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老子弄出去,否则,你知道的,老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跟抓了烫手的山芋一样把手机丢开,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心里跟猫爪的一样。恨,当然恨,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正常的家庭,我的童年已经昏暗无光,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又要来折磨我。
可是恨有什么用,他改变不了我有个qiáng_jiān犯老爸的事实。
收拾好自己也收拾好心情,我赶去医院看馨儿,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像个活死人。我问了她检查结果,她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就哭了起来,我于心不忍,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安慰她,谁知我越安慰她哭的越厉害。
大概过了一刻钟,她才断断续续的回答我。
她说那个王总不是人,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从她的身体里取出了好几样东西,不堪入目……还有些东西几乎是烂在了她身体里。做了宫腔镜,说是宫颈糜烂,她说她永远忘不了帮她做检查的医生嫌恶的眼神,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当时她哭着跟我说,“苏芒姐,我不想做这个了,为了赚几个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连我自己都恶心自己,苏芒姐,我想离开……”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
其实每个小姐进来的时候,我都会给她们一些建议,能找正经工作的就别来这里,这条路就跟奈何桥一样,很容易让你忘了自己是谁。有的小姐决心不够,会临阵退缩,算是迷途知返吧;但大部分都是决心满满,以为自己入了红尘就会是苏小小那样的人物。
当然,我难过不只是因为对她的惋惜,更是对自己的同情,馨儿不想干了,可以退出,可我呢,呵呵。
“可以,等你身体恢复了,就去找份正经工作吧。”
第二天,馨儿出院了,她来酒吧把她遗留的私人物品全部拿走了,还认真的跟我告了别,说是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份文职,我挺替她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祝福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眼睛都湿了。
馨儿走了之后,另一个小姐也走了,就是那天晚上的小青。至于她为什么离开我也不清楚,有人说她是失踪了,或者傍了个大款给男人做情妇去了。
我把她的东西全都收拾在一个收纳盒里,临下班前嘱咐徐经理,“小青的东西我给放吧台下面的柜子里了,她要是来拿你就给她。”
徐经理的回答却让我有些意外,他说:“嗨,她可回不来了,你不应该不知道啊,小青得罪了邱老板,被裁决了。”
小青得罪邱老板?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刚想打听,徐经理见我一脸茫然,看出了我不知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充了句:“我也是猜的,她可能回老家了吧呵呵呵。”
其实我对小青这个姑娘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因为她在我们这儿算是比较典型的一个小姐,爱慕虚荣、也爱玩弄是非,不过以我所知,她跟邱老板之间似乎很难有什么交集,除了那天晚上。可是那天晚上,邱老板对小青的貌似还很殷勤,两人也不像是有什么矛盾。
后来我才知道,小青不是得罪了邱老板,而是得罪了我。邱哥觉得,小青在那样的场合不仅没有帮我解围,反而落井下石,这种人留在我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所以他把她处理了,我问他怎么处理了,他却没说。
第三天,也是我爸给的期限最后一天,我果然还是狠不下心,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我再恨他,也没办法看着他去死。
好在我拿了邱哥的十万块钱,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我找了家律师所,可律师告诉我,这事儿不比一般,难度系数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