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把枪塞进嘴里、打飞了自己半边脑袋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不仅仅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莫里亚蒂自己也在困惑着这个问题。他比夏洛克更有优势的是他知道自己是在夏洛克的思维宫殿里苏醒的,这就给他的问题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比如说他确实已经死了,但因为夏洛克的执念而在他的思维中复活了。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虽然莫里亚蒂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可是他自己的存在就切切实实地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是死后复活的事实。

作为夏洛克命中注定的宿敌,莫里亚蒂当然也有一个思维宫殿。这玩意儿有助于管理记忆和整理有效信息。为了填充思想的阁楼,也为了打发无聊的光阴,莫里亚蒂曾经阅读过很多书籍,对“灵魂”的说法也有着一定的了解。显然,他拥有着清晰的神智、敏捷的头脑,记忆也毫无模糊和受损,不可能是夏洛克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他没有实体,只能在夏洛克的思想世界里逛来逛去,这也不符合“阴灵”的定义;他的记忆戛然而止之前,能够清楚地记得枪子穿过大脑的过程,这说明他的确已经死了……而因为苏醒时身上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痕迹,他又确定自己能够复活全是因为夏洛克,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但是这样也太奇怪了,他能够在夏洛克的思想里活着,这件事简直就跟夏洛克现在构筑的这个十九世纪一样莫名其妙。夏洛克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当然也有种可能,那就是莫里亚蒂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他幻想自己和夏洛克交锋,然后死了,然后又在自己的思想里复活,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自己才是梦境的主人——然而要想做到这一点,除非莫里亚蒂从自己生下来的那天起就在做梦——而做梦依据的是固有的信息和知识,他思维宫殿里堆叠的信息又要从哪儿来?神明的恶作剧么?

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那么剩下那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选项就是唯一的答案了。莫里亚蒂一向擅长做选择题。但是这一次,出卷机器发生了故障。它把一个不可能的选项放进来了。莫里亚蒂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和夏洛克有关,可问题是,夏洛克事怎么做到的!?

夏洛克比他自己还要困惑,因为夏洛克不知道他只是复活在了他的思维宫殿——哦,他的心里。涉世未深的夏洛克宝宝嗑多了药,傻乎乎地以为他真的还活着,于是编出了一个梦,然后为了证明梦里的逻辑成立而进入了另一个梦。照这样发展下去,没准他还会有第三重第四重……可怜的夏洛克,他要到何时才能找出真·相呢?

新娘案件是夏洛克为了找出答案而编织的梦境,可是作为出题的人,夏洛克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了标准答案。然而那个答案并不是他所需要的,所以他才会把这个案子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还不肯承认,其实自己是在乎莫里亚蒂的,在乎到甚至为他创造了一个世界。莫里亚蒂觉得夏洛克宝宝好可怜,他决定帮夏洛克一把。

他找到了考迈克先生死不瞑目的尸体,耐心地等着夏洛克离开,然后放下了自己的留言。

莫里亚蒂已经没有耐心再玩这个游戏了。因为真·相现在正掌握在他的手里。再玩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解谜和互斗的过程中那种层层递进的兴奋感已经全然消失了。bo里开始出现了一种难得的怜悯,正如死前在天台上看着夏洛克时一样。是的,他们是宿敌——而夏洛克现在只能陪着他坠落,身不由己地,自己选择的。

那留言就像是一把钥匙,他笃定夏洛克会循着痕迹过来找他。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因为夏洛克笃信他已经死了。他们会在更深的地方相遇……

果然,没过多久,莫里亚蒂就看到世界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块,旋转着从眼前消失。而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熟悉的场景——贝克街221b,依旧是十九世纪的古老装饰。不同于过去的是,现在正有个人坐在房间中央沉思……梳着光滑背头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夏洛克……”莫里亚蒂恶劣地笑了出来。夏洛克的审美还真是令人无法苟同,难道他以为这样的发型能够让自己显得更阳刚吗?得了吧……隔着两条街他都能感觉到夏洛克那股潜藏已久的狂躁了。纯洁的侦探一定了解过很多生理学的知识,可是有什么用呢?灵与肉的方面,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忽然很想逗一逗夏洛克。夏洛克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至于之前的目的?管他呢。让夏洛克心甘情愿地上当才最重要。

“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聊聊呢?”夏洛克忽然说道。他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莫里亚蒂。

“也许是因为我要说的你都已经想过了。”莫里亚蒂用阴郁的腔调道,“见到我你开心吗?夏洛克?我们好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谈过了。”

“……男人对男人。”夏洛克莫名地从齿关里挤出这句话。他觉得这种场景有些熟悉,似乎曾经有过演练。但他并不想把那些尴尬的问题再重复一遍了。

“是的,所以你打算用手·枪来和我打招呼?”莫里亚蒂盯着夏洛克,缓缓地笑了起来,“在浴袍底下藏把手·枪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已经看到它的轮廓了,夏洛克。”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仿佛一条蛇在欣赏着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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