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一行是逆沂水而北上,在开阳县南十余里位置,宽阔的江面仿佛被高耸的沂山劈成两半,东北为沂水上游,西北为?水,形成了一个“y”字。目前赵旻正在“y”字的交叉点,而红巾的船队恰好堵在“y”的右边那一杠的端头上。
理论上赵旻现在有三个选择,其实就是顺“y”字的三个方向行驶。可若顺沂水而上,将要从红巾船队中间穿过,那难度……呃,其实没有难度,接近1:10的力量配比,还是商船对武装快船,基本等同于送菜。调头南下呢?先不说这年月的帆桨船调头有多么缓慢和不便,单论速度,恐怕赵旻自己这艘船勉强能跑掉,另一艘妥妥地被对方包饺子。
为今之计,只有往?水而行,所幸红巾船队只堵住了沂水,?水上并无阻拦,看来往那走还有一线生机。赵旻不敢犹豫,当即嘶声高呼:“往?水而行,方有生路!”本来正慌乱的众人,突然听到喊声,似乎找到一丝方向,在亲卫的催促之下,果然有船工去调转船舵,张满风帆,两船就在距离对方船队百余步的位置,硬生生地转向,往?水方向行去。
对面当然也看到了这边的行动,只隐约听见阵阵喝骂,甲板上似乎同样一片慌乱。不过很快,红巾船甲板上似乎开始列起队来。
赵旻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对面船身上,一见对方集结到船头列队,甚至不用猜,都知道对方要干嘛。两边相距百步,肯定是要准备放箭了呀!当即再次高呼:“举盾……”突然想起,亲卫队是便装而来,哪里有盾?只好改口:“各找掩体,提防箭支!”
好在对面也是乱哄哄地,等到赵旻他们的船都已经转向完成了,才勉强整好队伍。紧接着,就听一声断喝,随即铺天的箭雨飞上天空,随后下坠,往赵旻船队呼啸而来!
其实说铺天实在太过夸张,真正飞过来的箭雨不过四五十之数,只不过在赵旻眼中看起来铺天盖地而已,实际真没多少。不过还真别说,那种闪着寒光的铁质箭头,带着破空之声,凶悍无比的在眼前渐渐放大,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赵旻现在就是这样,明明拥有鬼魅的步法,真要躲闪这外人看来迅疾无比、自己眼中也不过尔尔的箭支,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情。问题身体偏偏就是不听使唤,只觉手脚发麻,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箭支临身!
正当赵旻已经遍体生寒,几乎嗅到死神气息之时,忽然觉得面前好似多了一大团阴影,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地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章韩挡在赵旻面前,挥舞手中的环首刀,轻松便将看似凶猛的箭支全数拨落在地!此时赵旻在仿佛回过神来,刚才那种紧张感几近窒息,现在才喘过气来,赶紧张大嘴拼命呼吸。
趁着喘气的功夫,赵旻赶紧四面张望,这才发现其实射来的箭支实在算不上多。加上因为自己示警得早,转向及时,双方的距离有些偏远(这时代普遍弓箭的射程也就是百步左右,不顾及准头抛射的话也就一百五十步顶天),大多来箭的落点都是水里,真正落到船上的不过十之二三。两艘船再一平摊,以及没落到自己身周的……有没有一手之数都难说。
赵旻暗骂自己一声,不过此时他身为主将切不可丧气,至少不能流露出气沮的表现,当下只好装作自若的样子,大声鼓劲:“全速前进!生路就在眼前!”
这一阵箭雨,船上只有一名亲卫手臂上受了点轻伤,另一船尚不知损失情况,不过想来差别应该不会太大。此时船只已经转向往?水,船帆借风,渐渐提起速来,终于与红巾船队距离拉开,不必担心再有弓箭来袭。赵旻松了口气,转头回望。只见红巾船上乱糟糟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驶过交叉的狭角,被突出的山崖挡住视线,也没见到对面船只有启动的迹象,想必是见到自己这边不像很有油水的样子,也没有追击的打算,赵旻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一阵江风吹来,忽觉得后背竟已被冷汗浸透。
见暂时脱离险境,赵旻回头环顾左右,满腔激愤喷涌而出:“缘何红巾余孽在此,且胆大妄为至当水而立?莫非张德开竟视而不见?”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张泰张德开乃琅琊国相,当阳县是琅琊国旧治所,距离事发地不过十里,瞬乎即到。即便是现在的治所临沂,距离此地也不到三十里,这水贼明目张胆地在水面上挡道,规模又如此庞大,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刚刚才开始,相当于在国都面前犯罪,难道这一国之相是瞎子,竟然任其为所欲为!
当然赵旻并不认识这位张泰,他还是因为蒋钦是从琅琊而来,顺嘴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位国相的姓名。虽说并不知道对方的秉性为人,但发兵剿贼,保一方平安本就是一国之相天然的职责。现今贼众如此猖狂而官府无动于衷,岂不是失职是什么?也怪不得赵旻如此气愤。
周围人大眼瞪小眼,他们哪知道为什么呀!而且这事涉及到相邻郡县的牧守,这话赵旻嚷嚷倒没什么,其他人哪敢接茬?还是邵琦陪着小心插了一句:“彼处之贼,自有彼等自处。然我今何往?”
赵旻其实也是因为刚经历了生死间的大恐怖,心神激荡之下随口问的一句,本就没指望得到答案。如今听到邵琦的话,这才吁了一口气,让另外一条货船靠拢过来,清点伤亡损失。很快,两船拢在一处,并舷而行。如前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