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廉眨巴眨巴眼睛,内心翻江倒海般挣扎着,忽然张口道:
“回万岁爷,奴才不知怎生方才说得清楚。那火铳样的神器,奴才只听闻不曾亲眼所见。那公子般的人物,奴才却不知到底是见过,还是不曾见过?”
“此话怎讲,只管说来,朕一切赦你无罪!”
王廉顿时闪过一丝喜色,随即艰难地抬手示意道:
“万岁爷可再瞧瞧那物事,空无一物,却隐隐有芳香扑鼻。故此,奴才方说不知此画中之人,不知是见也未见。因为,那画中长着一对獠牙的公子,奴才确实未见。而没有獠牙的公子,奴才却是不仅见了,而且还将他一路诱至郧县城内的醉仙楼……”
随即,王廉口若悬河,将自己与刘健在郧县城的交集,竹筒倒豆子地全部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传言中的短毛公子,莫非是天降祥瑞,看我大明摇摇欲坠而……”
崇祯皇帝喃喃自语着,下意识地低头向手中的物事嗅去。
一股淡淡的从未有过的奇香,果然扑面而来。
一旁的王承恩,见状猛然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探手入怀,指尖刚一触摸到那香甜的纸片,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才万死,陛下,奴才手中,也有这样的一样物事,尚未、尚未呈与陛下……”
崇祯皇帝脸上一怒,刚要咆哮,入眼处,却是又一种别样的花团锦簇,不也得面上一呆,探手便抓了过来,两相一对比,顿时也是跌坐于地,口中忙不迭下旨道:
“快、快,给朕八百里快马加急,速速将这画中之人,接入京城,朕、朕马上就要见到他!”
说完,崇祯皇帝忽然想起毕氏二兄弟带来的那册《军器图说》,将它与王廉口中带回的传言,两相辉映,心中蓄积已久的对火器的渴望,骤然爆发,嘴里不由得脱口而道:
“毕爱卿所言,就是朕所想,诚哉斯言,夷虏畏中国者,火器也!”
……………………
……………………
啊嚏——啊嚏——啊嚏——
感觉鼻孔一阵毫无来由的巨痒,刘健扬起脑袋,对着冬日黯淡的光线,努力半晌,终于一连打出三个喷嚏来,方才舒舒服服地揉了揉鼻子。
正在对面做账的叶彡,抬眼偷瞧一下,下意识地捂嘴一笑道:
“公子偏生喜欢坐在正对门处做事,穿堂风在数九天最是厉害,还是要小心着凉。”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尤其是因为每日都要有很多账目要做,无形之中,这个最初神情拘谨如她那张黑脸般的叶彡,已经多少有些收放自如了。
也因此,不知不觉,她有时就会说出一些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话来。
刘健歪着脑袋,其实也偷偷打量了一眼叶彡。
人与人一旦走近了,有很多片段,会令人意想不到地出现。一次,或许是偶然,三次五次,可能是错觉,十次八次,可就叫人有些不得不去深思了。
比如,他一次不止一次地发现,这叶彡那张黑脸,似乎总像一个演员画上去的油彩。
而且,有时她会望着突然出现的晚霞,或者一处袅袅炊烟,忍不住出神半天,然后嘴里就会冒出一句令人回味无穷的诗词句子来:
“髻薄金钗半亸轻。佯羞微笑隐湘屏。”
有时,则干脆是一段长令:
“絮叨叨难诉天知道,眼盼盼遂一灵飘渺。心摇,气敲,泪飘,唤不应转添烦恼。”
刘健对诗词不甚擅长,除非特别有名的,还能知道那么几首。像叶彡这样直接从口中吟哦而出的,那是绝对想破头都猜不到的是谁的大作的。
这时,元红儿总会接上一句话来:
“我家公子是神人,神人怎么会受凉呢?”
一句话就能看得出来,这小丫头片子,现在不仅不把自己当外人,而且还凭空生出了一丝防人之心。
防谁,自然是这经常出现在公子面前的叶彡,以及其他女子。
从郧县城安定以来,刘健也把醉仙楼彻底整合了出来,并且日渐将此作为一个常驻据点,十堰镇的赵守成便软磨硬泡地将元红儿送到了这里。
时间久了,其实可能连元红儿自己都忘记了,她不过是每晚在被子里把被窝暖热而已。
说起来也真是有趣得紧,名人效应在哪里都是管用的。
自从郧县城又成了朝廷的地盘后,仿佛所有的富商一下子又都冒了出来,几乎每日都把这醉仙楼霸占了。
如若预定晚一步,那么最普通的位子也会到三四天以后才轮得上。
而他们来的目的,一是大快朵颐,仿佛不把那些天被贼寇占领时的损失天数补回来决不罢休一样。这第二个嘛,就是专程借吃酒之名,来亲眼目睹一下被大明长公主青睐的人,到底长啥样。
当然,这每日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当中,少不得也有一些知道他根底的人。
尤其是这两天,刘健明显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对此,刘健不仅没有紧张反而隐隐的有那种谜底就要揭开的期待。
“公子,昨日酒楼流水又增加了有一成多,核算下来,可折银三两七钱,若在流贼弥漫前都可以可折粮十石有余。照这样下去,公子马上就会腰缠万贯了,嘻嘻。”
叶彡喜滋滋地将账簿捧了过来,嘴里随口报着数,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快乐。
这就是一个之前还把寻夫挂在嘴上的苦命女子模样么?
刘健一时间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