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聪侧过身,手滑至她脸颊,一眨不眨。

翌日一早,天又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沈聪劝邱艳,“下着雪,不如等过两日雪停了我陪你回去。”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凶猛,村子里又几户人家的屋顶被压垮还伤着了人,沈聪穿上衣衫,瞅着外边的天色道,“我先去兴水村看看阿诺,随后去青禾村看看爹。”

裴家人多,屋顶上的雪不费事,邱老爹一个人,即使爬上屋顶没人帮忙扶着梯子,他想,邱艳该是担心邱老爹,夜里才睡不着的,念及此,缓缓道,“待债收得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回青禾村住几天,顺便将年礼给爹捎去。”

他的领子往里翻着,邱艳走上前,让他蹲下身,细细替他整理衣领,“不着急,你忙完赌场的事情再说。”

送沈聪出门,刚转回来,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邱艳以为是沈聪去而复返,道,“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门外静悄悄的,邱艳的手放在门闩上,顿了顿,多了个心眼,“聪子,是你吗?”

外边没人答复,邱艳心生恐惧,只听一声大过一声的敲门声响起,“老三媳妇,给我开门,我找你有话说。”罗氏瑟缩着脖子,双手环在胸前,外边风大,吹得她身子止不住的战栗,声音哆嗦不已。

邱艳垂下手,语气冷了下来,“你过来做什么,聪子刚走,什么话,等聪子回来你找他说吧。”算着时辰,沈聪估计刚出村,罗氏估计早就藏在哪处,等沈聪走了才敢现身。

罗氏又抽出冷得僵硬的手重重拍了两下木门,拍得她手疼,“老三媳妇,先给我开门,要冷死我了。”

换做往常,邱艳说不准会给罗氏开门,这会儿她挺着大肚子,沈聪又不在,若罗氏狠了心和她拼命,伤着她肚子如何是好,“你有什么话就在外边说吧,我听得到。”

罗氏不肯,等了会儿不见里边有所动静,估计明白邱艳是不会给她开门了,只得道,“之前,老三拿了我的手镯,什么时候还给我,家里的屋顶被雪压垮了,找人修缮需要银子,赶紧还我。”罗氏让沈老头陪她一起过来,沈老头不肯过来让沈聪羞辱,罗氏说什么他皆无动于衷,然而,不过来没有办法,沈老头和她年纪大了,沈东沈西又是贪生怕死之人,担心爬上屋顶摔下来没命,请村里人的帮忙,多少都该意思下买点礼。

那只镯子是沈聪强行拿去的,自沈聪和邱艳成亲后,她打听过邱艳的为人,从小没吃过苦,性子良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二伯母在她手里吃过亏,如今两家冰释前嫌,来往的次数才多了。

“他的事你自己问他,我不清楚。”沈聪手里并没有镯子,邱艳觉得罗氏再胡说八道。

罗氏皱眉,“你嫁给他,自然也是沈家的媳妇,说起来,叫我一声娘也不为过,哪有关着门不让娘进屋的,聪子当时抢了我的镯子,肯定是拿到镇上去当了,那会你和聪子没有成亲,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应该的......”罗氏慢慢将镯子的来龙去脉和邱艳说了,她尽量软着声音,就盼着邱艳心软,能给她点银子,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前些年存的银子被沈聪拿走了,剩下的她看病,沈西看病,家里还欠了债。

“你也是当娘的人了,知晓当娘的难处,如果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过来,老三媳妇,我和你爹一大把年纪了,天寒地冻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连个住处都没有吧......”

门里边,邱艳面色一白,如果不是罗氏提起,她忘记还有这茬了,沈聪手里确实是有个镯子的,当时,沈聪送沈芸诺来青禾村,把镯子交给她说没钱的话拿去镇上当了,那算是沈聪送她的第一个礼,她哪舍得拿去当了,一直放在盒子里,她不敢相信,镯子是罗氏的,沈聪竟然借花献佛,她以为他所有的东西来路都是堂堂正正没有见不得光的,他去抢了人家的镯子。

罗氏以为邱艳听进去了,风刮得生硬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来,牙齿上下打颤,继续道,“你菩萨心肠,帮帮我和你爹吧,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都是一家人,如果我和你爹熬不过去,没了命,你和聪子也会受人指指点点,往后,生下来的孩子也会被人看不起......”罗氏惯会威逼利诱,先前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到后边,竟是成了诅咒。

邱艳木着脸,无动于衷道,“聪子的事情我管不着,他回来,你自己和他说吧,不过你记着,聪子早就和你们恩断义绝了,即使你们死了,对我们和沈聪而言不过是少了两个碍眼的人,对我的孩子,更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心思乱得很,转过身,魂不守舍的朝屋里走,门外,罗氏又说了什么她一点都听不进去,沈聪提亲时给了她一个盒子,里边放着镯子,以及后来过年沈聪送他的礼,然而,她却独钟爱于那个镯子,认为是沈聪第一次送礼,因而她格外珍惜。

打开箱子,从最下边的角落里拿起盒子,盒子是魏氏留下的,即使上边落了一层一层的灰,可是被擦得很干净,颜色陈旧有陈旧的味道,她颤抖着双手将其打开,最上边,便是那只镯子,她想,沈聪每次看她对镯子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里都在嘲笑她吧,嘲笑她傻,嘲笑她把罗氏的东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视线渐渐模糊,她跌坐在床上,手缓缓抚摸过手里的盒子,她是真的想好好和沈聪过日子,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然而,他总是打破她对生活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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