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终于笑不出来了:“我低估了你,真是失策。”
“是啊,我要真的喝醉了,你我二人都能少了不少烦恼。”叶小浪道,“你方才还说拿我当朋友,就不能拿河图洛书当见面礼吗?”
燕宁拱手道:“雍王府职责所在,下次再见,燕宁自会奉上厚礼。”
叶小浪叹了口气:“那也没法子啊,凡事讲求个先来后到,河图洛书是我先盯上的,大不了玩腻了再送到府上。”
夏奕道:“谁要跟你这个小贼讲先来后到!”
燕宁道:“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要为了一个妖道开罪朝廷吗?”
叶小浪道:“本来都是江湖中事,就因为正阳教的乌游真人攀上了糊涂皇帝,一下子竟变成朝廷中事了,怪哉,怪哉。”
夏奕愤然道:“皇上的是非岂是你能评说的!”
叶小浪颇有些怡然自得:“嘴长在我身上,你还能拦得住?”
燕宁冷声道:“你今日拿走了河图洛书,下一个被全江湖追杀的人就是你。”
叶小浪笑嘻嘻地说:“听上去着实可怕,但我知道你不会将此事说给江湖人听。因为如今你好歹知道河图洛书的下落,若是我被哪个人偷偷杀了,你就再也查不到河图洛书下落喽!”
夏奕恼羞成怒,狠狠道:“何必跟他废话,我们把河图洛书抢过来便是!”
只听他手中弓弦清脆爆响,三枚弩】箭雷电般射出,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马车被射了个对穿。
可叶小浪的脚步更快,他踏着飞来的弩】箭,稳稳停在夏奕身后。
不等燕宁出剑,他已出手封住夏奕后背五处穴道。
燕宁在下一刻迅速出手,她的招式灵活多变,令人眼花缭乱。锋利的剑刃将空气撕裂,划出两道九头蛇般蜿蜒诡秘的痕迹,竟看不出是哪一派的武功。
侠盗“鬼面公子”擅长无声无息地盗窃,能不与人交手都尽量不要交手,少见这种糅合百家武艺的剑法,一时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招是实,哪一招是虚。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他恐怕不出十五招便会落下风。
但他到底机智过人,霎时便有了主意,潇洒避开攻势后,两只手突然向前一擒。不得动弹的夏奕竟被他横举着,当做人肉盾牌使用了。
叶小浪抓紧夏奕肩胛处衣服,往后猛撤两步。其实他这样移动,燕宁的招式已经袭击不到,但她下意识地收手,未发出的力道撞回自己胸口,缓几步稳住身形。
燕宁眼底蹿起古怪的火,冷哼一声:“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拿他人作挡箭牌的人。”
“那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以二敌一。”叶小浪笑嘻嘻地将夏奕又向上提了提,“明明是个小娃娃,鼻子插葱,装相啊!”
夏奕口不能言,只能用眼神表现自己的难堪和愤怒。
燕宁道:“你不要轻举妄动。”
叶小浪道:“不是我不要轻举妄动,而是你不要轻举妄动。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要是为了几片破竹子伤着碰着,太不值得了。”
燕宁道:“我知道你是飞贼,最擅长的便是逃命,武艺其实平平。”
叶小浪大笑两声:“有一技傍身已经能保我性命无虞!燕大密探,等我安全到了镇上,自然会把小娃娃还给你!”
话说到最后一句,他已在十几步外。
燕宁追了上来。
叶小浪侧过头:“我的轻功只使了三成,你非要我用全力吗?”
他脸上露出了无奈的微笑,任何见到这种笑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会认定他所言非虚。可惜他此刻正带着面具,所有表情都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理所当然,燕宁道:“你说三成就三成,难道我会信吗?”
她加快脚步,手一伸,便已搭上了叶小浪的肩头。
换做其他飞贼,只要被雍王府密探的手搭上,便是插翅难逃。但叶小浪的身体比游鱼还滑,脚步比飞鸟更快,他竟能用一种奇诡的步法将燕宁甩开。
燕宁心里一突,难怪他是暨十方行者后最逍遥的飞贼。
叶小浪是—个很追求速度的人,他的速度越快,内心就越宁静。
可此时此刻,半切磋半逃命的时候,他知道这样孩子般你追我赶绝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翻身后,令人猝不及防地,他已松开紧抓夏奕的手。
夏奕的身体迎面飞来,燕宁丝毫未犹豫,本能地伸手接住。
叶小浪趁此机会凌空跃起,手里已有三道暗器飞出,直打向夏奕打来。
燕宁接住夏奕,转身挥动短剑将暗器尽数弹开。在暗器过来的最后一刻,她已经看清,那不过是三颗油炒花生。
她自知上当,却隐隐有些庆幸。
叶小浪再次落地已是十几步外,他的脚边腾地窜出一股白烟,一眨眼便将整个人的身影隐没不见。
只听他清朗的笑声远远传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公子从不做亏本买卖!”
燕宁放下夏奕,疾步跃起冲过那片烟雾,不过一句话的时间,林间早已没有叶小浪的影子。
鬼面公子的轻功,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议。
燕宁感觉前额有些湿润,抬头望向天空,细密的雨点如女子的抚摸。
秋雨总是要下两三天才肯停的。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云层之后酝酿。那是什么呢?她不清楚,这只是一种直觉。
燕宁苦笑,透过红布按住自己心口,喃喃道:“对不起,我失败了。”
她像是在跟自己的衣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