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依旧难听,但不论如何,纸鸢却觉得方才心中的不快似乎没那么重了。宏安对她而言,也算得上是这二十年来除了姥姥以外的亲人了。宏安手里油纸内放着三个包子,却伸手一递,示意她。纸鸢微一笑,虽说这包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吃过一两次便不那么喜欢了,但是既然小和尚请她吃了,那也就勉为其难接受了。纸鸢一口咬下去,有些烫嘴却暖到心里,开口的包子冒着热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要回仟冥山?”
宏安垂眸,之前纸鸢好似不是不大愿意走的,于是问道,“你要回去?仟冥山应当还是你徒弟的山神,如今发生了什么我也并不知晓,只是偶尔露宿荒郊野外,倒是听那些妖精说了些有趣的事。”
露宿荒郊野外...纸鸢咬完剩下的皮儿,讪讪一笑,就连她以往都不敢在仟冥山以外的地方过夜,那些神巫啊,妖精啊都可厉害了,眼神比白天都好使,一不注意便可能会被生吞活剥了去。这个小和尚头次出远门,胆子这么大。纸鸢咽回了夸奖他的话,这些说出来,恐怕那小和尚便挑着刺儿要嘲讽她,于是只道,“你听着了什么有趣的事了?我倒是最近见到的都是神巫,就看见了一条白狼,却厉害得紧。”
两人说话吐着白气,纸鸢步速倒是比刚才快了些。后面的铁骑并不认识这个小和尚,却也不敢多做什么,于是让另外一个角落的铁骑先回去将这人告诉宁俞,若是有问题,他便立刻下手。
宏安挑眉,心里却想着好似她见过的妖精都比她厉害,嘴上却回答道,“听闻天界一位厉害的司命掌司归位,似乎最近一些神巫便要被处理着,因此这些妖精少了些顾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也是妖,没有听说?”
这话后半部分纸鸢都没什么兴趣,却知道最近她发生的事宏安是一点也不知晓,脸却笑开了花,“听说过听说过。”
见她笑得有些忘了形,心里有些不解,“怎么?莫非你看见了?”纸鸢拍拍手,而后一跳站在宏安前面,双手展开,昂着头还自然转了一圈。粉色的大氅被她带动得飘动,丝毫瞧不出厚重的感觉,宏安嘴里还咬着包子,连忙咽下去,差点被她吓得噎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许久不曾见面,纸鸢倒是变化了不少,不若以前那般一眼便能看穿心思了,终于有些几百年妖精的德行了。
“看见天界那位厉害的司命掌司,你可有兴奋之感?以后要是有妖精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姐姐就是天界的司命掌司!”
纸鸢还是带着笑,颇有些得意。宏安却是一顿,多看了她几眼。二十年相处的兰花妖精,忽然成了天界的掌司,果然所见不过一副皮囊。宏安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这些时日所到之处无一没有听到这位掌司,这般说来,以往的那个小妖精的身份,不过是一场云烟,做的一场梦。而面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纸鸢,以往的二十年,只是他不小心闯入了他人的梦境而已。
忽然一阵沉默,纸鸢尴尬放下胳膊,有些不明所以,“你也不必这般严肃,像我这般亲切的神仙满天界都是,不用虚礼。”
宏安却叹气,面色恢复,抬腿继续向前走,只淡淡回了一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果真是一件令人烦扰的事。”
“...”言下之意,是说见到那些妖精所说的掌司之后,忽然有些失望了吗?纸鸢瘪嘴,她可是在做着大事业,保佑一方百姓!怎么说的话入耳不过三句呢?“你还没说你今后要做些什么?说个去向,免得以后姐姐找不到你。”
小和尚看了眼头上阴郁的天空,指了指北边,“听闻北寒荒漠,妖孽四起,兴许,他们需要一个引渡之人。”
纸鸢忽然觉得无趣了,难不成和尚看的经书,都说了应该前去荒漠那种地方吗?荒漠就是一片沙尘,妖气颇中,人烟稀少,就连道路上偶尔都能见到尸体残骸,“蛮荒之地不差引渡人,那里本就是妖魔的乐土,你去了也救赎不了那里的百姓,没准还会打上自己的性命。”
“你这么说,想来你应当是去过的。”宏安放缓了脚步,只是,若不去那里,他又该何去何从呢?在这盛世之下,凡人的乐土上,反而容易不思进取,就是以往在仟冥山太过安逸,才会不知道世间还有数不清的百姓在受难,“只是我去意已定。就如纸鸢你如今知道了自己的道,晓得了今后该怎么走,就算不回仟冥山,你也有自己的身份与责任,而我却还徘徊在这里,踟蹰不定,不知究竟哪里才是我该走的路。若非亲身去体验,如何能知晓我的身份?”
纸鸢觉得这是第一次听小和尚说这么正经严肃的话,看来他最近也是发生了不少事,见过了不少人。就连这京师都算不上绝对的繁盛,还有受苦受难的普通凡人更别说边缘的地带了。她只点点头,宏安悟性很高,这个她毫无怀疑,这些年自己学习经文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既然他有了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再多说,“小和尚你当真是长大了,说话头头是道,一本正经都能将我说得哑口无言。”
宏安轻声一笑,又揶揄道,“如你这般没什么长进的我倒是再没见过了。”
“...”纸鸢心情还算愉悦,不大想跟他争执,忽而想起之间见过的那个宁俞在蛮荒的朋友,于是说道,“不过你若当真要去蛮荒,一个人总有大意的时候,我有个朋友,名唤魏旭,乃是一条蛟龙,就住在蛮荒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