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立马定乾坤,光风霁月,璀璨耀眼,如同皇族中最亮眼的星辰,无愧于他的名字,萧无双。
他本该是天下无双的好男儿,该有不可限量的前程,可他偏偏有一个以嫡长为尊的父皇,和对他心存猜忌的兄长。
他的风采卓绝不能容于世,他的赫赫战功只能化为摧折他的风霜。
席太师双手扶在廊下的柱子上,多年来的痛悔再次袭上心头——
当年秦王被冤的时候,他与宋温如,还有早已逝去的余春晖,他们三人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在满朝大臣为秦王求情的时候,不做一声,袖手旁观。
任由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好男儿被冤屈,被摧折,直至家破人亡。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他们这三个人,一辈子都大齐君王问心无愧,唯独对不起这个人。
而秦王萧无双若是被留在了京城,为朝堂效力,那这大齐,又是怎样一副盛世光景?
不多时,廊下的迎春花枝浮动,垂着头的席太师只看到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军靴。
席太师顺着玄色披风的边缘看了上去,眼前的人正对他含笑行礼:
“多年不曾来太师府上,太师府中的花儿,还是开得这样好,老师的身体看起来也还康健。”
席太师努力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面目。
待到真的看清那举世无双却已经沧桑蒙尘的容颜与依旧明亮含笑的眼睛时,他却瞬间低下头去,颤颤巍巍地向秦王还礼:
“王爷说笑了……好些花儿都枯了,我也老了……”
秦王上前扶住了席太师,一如当年那个谦逊上门求教的学生。
席太师一言未发,转身进了书房,秦王也跟了进去。
书房的门将春寒料峭隔绝在外,两人落座以后,席太师才又打量了秦王半晌,叹道:
“无双,这些年,你可曾怨恨过老师?”
秦王笑了笑,一如当年坦荡磊落:
“命运使然,无双谁也不怨,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老师无需挂怀。”
席太师眼内一阵热潮,再也不敢抬头去看他。
他不怨,但是他回京以后,昔日的旧臣,也再都无颜见他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回不到当年了。
两人沉默了一时,秦王才出声道:
“学生今日前来搅扰,是想跟太师说一件事——学生听闻前几日朝堂上为护送西海候前往西海的人选起了争执,恰好学生也要离京前往江南,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学生吧!就是不知道,老师可否放心?”
席太师这才勉强平静了情绪,道:
“你让我放心,我是一定放心的,难得你如此宽宏大量……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惭愧!”
“席太师不必多想,我也是不愿意让朝臣与我的儿子长久抗衡——说来说去,我即将远行,还恳请席太师日后,对绍棠多多看护,我也就放心了。”
秦王微笑道。
席太师猛然抬起头,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即露出苦笑。
终有一日,他的学生也来跟他做交易了啊。
秦王的意思,是可以保证将废帝平安护送至西海,而他,必须要全力支持他的儿子。
于情于理,都容不得他说一个“不”字。
席泽岩多想跟秦王说一句,就算没有废帝的这桩事,不必他开口,自己也是忠于大齐君王的。
可在秦王的心里,他终究是一个已经疏远了的人,只有交易,没有情分了。
席太师掩了心底的伤感失落,起身应下了:
“老臣只忠于大齐帝王,至死无改,王爷放心即可。”
秦王不是看不出席太师的难过,可他不愿意再跟这座京城里的任何一个人像从前那样掏心窝子了。
他也站起身道谢:
“如此,多谢太师了。”
万事繁忙的开春时节,皇帝一罢朝就罢了整整八日。
这在大齐历代帝王里都不多见。
整个京城的官场,却被袁兆先和顾天祥整的翻天覆地。
从前被赵氏一族觉得最不成器的赵文松入了兵部,官至兵部侍郎,与兵部尚书赵诗真互为掣肘,而掌管官员调动的吏部,则是由原来的雍州知府赵文廷出任吏部尚书。
之前滥用职权的兵部尚书赖全川直接被丢进了诏狱,顺便被以贪污受贿的名义抄了个家。
而被查出在熙和四年建造招魂台时贪污巨额白银的工部尚书也被罢黜,工部和礼部被贬谪的官员更是多不胜数,大齐官场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官员们四处寻求故旧帮忙,但是已然人人自危,谁也顾不得谁,说的上话的几位都是闭门不出,与皇帝一个态度。
直到朝堂上下都整肃得差不多了,皇帝的“病”才好了起来,重新临朝。
看着太极殿上出现的新面孔,想着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那些不干正事儿只知道跟他作对的人,萧绍棠的心情是十分舒爽畅快的。
不过这份舒爽畅快也就只延续到了席太师重提西海候之事。
“启禀皇上,西海候毕竟是熙和废帝,久居京城,于民心安稳不利,老臣以为,应让其尽快前往封地,才更为稳妥,至于护送的人选,老臣悉听皇上安排!”
席太师这是跟他妥协了?
早就做好了席太师可能会跟他抗争到底为他那些落马的门生故旧出气的心理准备,萧绍棠此时不是一点半点的意外,还有不解。
要是席太师是一个见风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