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俊秀郎君的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可他虽没有房契地契,面上却一脸倨傲,丝毫不觉得自己所为胡搅蛮缠。
马车内的苏拂顿了顿,朗声道,“郎君既无房契又无地契,又怎能说明这院子是郎君的?这租契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的是杨存所租,若是郎君同这契主杨存有染,还请郎君同杨存交涉。”
苏拂话音方落,这郎君便骂了一句,“杨存这小子,竟然跟我来阴的,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骂完杨存,这郎君回过神,又看向面前的马车,皱着眉头,“这院子你别进,等我找杨存理论过后再说。”
他本以为这等事不过是小事,却被马车内的人一口回绝,“那是郎君自己的事情,同我无关。”
说罢,苏拂吩咐了车夫,让人驾着马车直入院里去了,仅剩那俊秀郎君一人在风中凌乱。
俊秀郎君看向驾车的车夫,一脸不可置信道,“我这是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车夫干咳一声,头更低了一些,小心翼翼回道,“大概是的。”
俊秀郎君眉头一皱,一脚便踹在了车夫的身上,“没用的东西。”
车夫尽管委屈,却也不敢言语。
直到眼前的院门闭上,俊秀郎君才坐回马车,吩咐了一句,“去杨宅。”
院内,苏拂不为方才之事忧愁,只让高阳和柳诚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便让车夫驾着马车走了。
高阳这才一脸羞愧的看向苏拂,“是我的错。”
苏拂没有帮他推脱,只是道,“下次注意。”
从方才便默然的站在一旁的柳城忽而开口道,“刚才那名郎君是苏氏如今族长的长子,苏沅。”
柳诚自四岁时随父到江宁上任,四年前其父坐上都察御史的位子,江宁上至权贵,下至富可敌国的商贾,他都记得分外清楚。
毕竟他的父亲,是个爱得罪人且不怕死的小官。
苏拂转过头看向柳诚,赞同的点点头,她虽未下马车,却透过车窗打量过一眼,马车上印有江宁苏氏的标识,且那人已经及冠,唯一合乎身份的便是苏氏一族的嫡长子苏沅。
柳诚见苏拂肯定了他的话,看在这二两银子的份上,又继续道,“至于你们方才所说的杨存,则是能和苏氏抗衡的杨氏家的嫡二子,杨存的父亲虽不是杨氏的族长,在杨家的地位并不低。”
“早先苏氏本有机会成为皇商的,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却被杨氏捷足先登,从此之后苏氏便和杨氏不对付了。”
说起这些时,柳诚的神情十分严峻,有着超乎原本年龄的沉稳。
其实在场的几人出了玉容之外也都见怪不怪了,至少他们以前认识的苏拂,比之如今的柳诚还要更稳重一些。
柳诚看在场几人的目光全都盯着他看,不动声色的又低下头去,想做回那个不惹眼的少年。
苏拂又看向高阳,“既然杨氏有足以抗衡苏氏的能力,那么这件事,便没什么好怕的了,你们把包袱带到里面收拾一下吧!”
高阳应了声,带着红缨和玉容便离去了。
苏拂又看向柳诚,轻声道,“我有一个疑问,不知你能否替我解答。”
柳诚顿了顿,方点头道,“你说。”
她斟酌道,“熟知你的人,都知你父亲犯了什么事,可无人敢说你父亲弹劾的人是谁,不知我可否从你这里听到答案?”
其实她方才问的时候,柳诚大抵已经猜到了。
无人敢说他的父亲弹劾的人是谁,是因为只要念到其人,都觉得浑身泛冷。
柳诚咬紧牙关,却缓缓的摇头道,“不能。”
他的家父家母已然逝世,他如今独自护着幼妹,他不能再出一点差错,轻易将自己的把柄交由别人手中。
苏拂其实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但既然柳诚不愿说,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她看重的,原本不过是柳诚这个人罢了。
柳诚见她没有说话,眼眸一转,又定定的看向苏拂,“你让人叫我过来,定然不是真的为了搬东西吧!你若有事用得到我,不如直说。”
柳诚出人意料的坦诚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打量了柳诚一眼,缓声道,“我同你做个交易。”
柳诚这些时日在渡口一直接不到活,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等待他和幼妹定然逃不过一个死字,他不能这般一成不变下去,因此,他必须寻求别的路。
“什么交易?”柳诚的心动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在苏拂的回答之上。
苏拂直接道,“你为我做事,我许你荣华富贵。”
柳诚怔了怔,此时的他虽然身无分文,但荣华富贵之于他来说,早已没有一生平安顺遂来的重要。
“可能许我无性命之忧?”
苏拂没有说话,感觉这场景像是在重演一般。
在闽国时,陆清离也是没有同她商量将她送到了郡主之位,如今此事竟然在她身上重演,原来人下意识的,都会以为别人最想要的是荣华富贵。
她轻轻一勾嘴角,稍有自嘲。
但仅这片刻,又正了脸色,“好。”
性命无忧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是很难的。
对此,柳诚心里明白的很。
但是看着面前这个人认真的面容,他却下意识相信了她。
不论他自己如何,他一定会护好幼妹,不再让幼妹有贫困之苦,性命之忧。
柳诚既然答应了为她做事,便要好好思考如今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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