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桃树翻过了新年便打上一颗颗珠子似的花苞,慢慢盛放成一片片粉色的云雾,再到花期过了整棵树换上一身绿叶,叶子下隐隐现出颗颗碧青的桃子灵动而惹人喜爱,等到那果子变成了饱满的透粉色时,已是端午时节。
往年三月女儿节踏青,五月端午节赛龙舟,京里的姑娘们都要出去松快一回,今年因着选秀,各家有那心怀志向的,也有那怕失了自家颜面的,更有甚者担心出门闹出点什么被皇家问罪的,总之都拘了自家的女儿在家,一意等着日子进宫。
薛云晗和薛云萍也是如此,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反复教导了礼仪,临行前一天,老太太屏退众人,再次拉着两个孙女叮嘱:“那地方既是最要别人讲规矩,而掌权之人又最没规矩的地方,明眼看着是光鲜,暗里却是吃人的,你们可千万别被里面的富贵迷了眼,起不该有的念头……只要表现个平平不丢薛家的体面就成,将来家里自然会为你们的亲事好好打算。”
到了进宫这一天,薛云晗和薛云萍同坐了薛府的马车,到尚文门大街上和其他秀女集合,应选之列的秀女们家境各异,家境上好的便如薛家这样使的是自己的马车,家境差些的拉车的牲口有骡子有驴,再差些的便是连驴车都是花钱雇来的……每辆车上都挂着两盏灯,上书“某某人之女,年龄几何”,秀女们的车辆鱼贯衔接,家世越好排在越前头,家世相若便以年龄排序。
“三妹妹,你快看,排在第一的果然是承恩侯张家的嫡女张锦萱,排在第二是卫贤妃娘家的侄女卫芙,听说这两个已经暗里定下了要做太子妃和二皇子妃的,三妹妹还没见过她们俩吧,我平日在女学倒是常见的。”薛家的马车排在前半段,薛云萍掀起车帘一角,看了阵又道:“还剩下两个皇子的正妃之位和几个皇子各自的侧妃位分,也不知落到谁身上,大家今儿平辈论处,他日可就身份各异了。”
薛云晗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宫,虽然不担心被选上,但却有些近乡情怯,心情着实算不得好,听到薛云萍话里似有艳羡之意,垂下眼皮轻笑道:“二姐姐看热闹归看热闹,可别忘了老太太的话,咱们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谁选上选不上都和咱们无关,我看也不必挂心那么多。”
这个三妹妹仗着是世子爷嫡出的,不把她这抱养的堂姐放在眼里,薛云萍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心里明白等她自个儿挣出了头,这些人自然要来求她,面上便仍是笑着:“妹妹说的是,我只是看看热闹。”
秀女的车队从尚文门大街一路往北,经过北安门到达玄武门外下车,便由内侍领着从此门入宫参加初选,初选先是看高矮胖瘦,其次验五官和手肩足腰各处是否周正,最后再由稳婆探.乳嗅腋扪肌理。
初选很快便结束了,落选的那一拨里有不少姑娘嘤嘤哭泣,薛云萍拿帕子半掩着脸道:“还好咱们都留了牌子,要不然初选都过不了,将来说亲的时候于名声有碍。”
本朝选秀制度和前朝有许多不同,毕竟是为皇子选妃,须得花些时日才能辨别性情喜好,因此留了牌子的秀女门便被领到玉翠宫安排接下来的起居住所。
秀女们住在一起住所便有些吃紧,身后有靠山的比如张锦萱、卫芙自然不用和别人共用,本身身份高贵的像夏毓珠之流也是独占一间,其他人比如薛家姐妹则是两人一间,身份最末的三人一间亦有。
夏毓珠因觉得薛云晗从前情况特殊,没怎么在外面交际过,和她住一起可以照顾一下,薛云晗则是觉得借着夏毓珠的身份在宫里行事要便宜得多,便同意了。
薛云萍笑道:“三妹妹去吧,正好在家一个人住惯了。”心里却想着,正好一个人方便行事,好走那通天之路。
***
晚上公主们要在静怡轩设宫宴,秀女们一早便选衣服、配首饰、理妆容,弄好之后又早早去了静怡轩候着。
秀女们入宫是不许带下人的,只每个屋子配了一个宫女一个嬷嬷,薛云晗和夏毓珠两个都不急,掐着点才由宫女柳芽儿领着往静怡轩去。
看着宫道两旁的红墙琉璃瓦,薛云晗心里感慨物是人非,夏毓珠只当她是好奇心重,正要取笑她,前面领路的柳芽儿忽然脚步一顿,转过来道:“请两位姑娘往旁边避一下,吕仙人的法驾过来了。”
薛云晗一奇,宣和帝不爱政务只爱诗酒花是有的,但是自来讲究君子远怪力乱神,这位吕仙人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还要两个身份不低的官家女自行避开。
柳芽儿一早得了吩咐要看顾夏毓珠,因此一边和两位姑娘往路边退,一边轻声解释:“吕仙人是方外之人,便是见了圣上也是不行俗礼的,平日宫里的主子们见了他都要礼让两分。”
薛云晗越发不解,往前看去,一行人迎面而来,为首引路的是个中年太监,其后皆是黄裙玄冠挽着道髻的道士,中间拱卫一人,身穿青色道袍,手执白色拂尘,背上还背了把阔口宝剑,想必就是那位吕仙人,那人神情平和恬淡,须发皆是白色,果真有两分神仙模样。
“姓吕的,你怎么又到宫里来妖言惑众了!”旁边的夹道上跑出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径直拨开众人冲进道士队伍里,指着吕仙人鼻子大骂起来,身后跟着的随侍太监苦着脸怎么也拉不住。
李仙人还是那副出世之人不沾凡尘的模样,执着拂尘念一声无量天尊,“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