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一缸药水尽数煮成深黑色,司徒情方才取来笊篱,将里面的药渣一点点捞出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脱下衣裳,将自己整个都泡进了水中。

司徒情脱衣裳的时候,唐靖看得虽然不太清楚,但也发现了不对。

那原本应该是光滑白皙的肌肤不知为何隐隐呈现出一种衰败的老态,而司徒情背上还有几道刀剑留下的伤疤,应当不算是新伤,可看起来却分外狰狞,像是久久没有愈合的样子。

唐靖的心微微抽紧,他知道司徒情受了很多累,但他也以为那只是路途奔波,没想到居然司徒情还受了这么多的伤……

刚刚进入药水之中,司徒情只觉得微微一阵刺痛,尚能忍受,可渐渐的,药性顺着肌肤侵蚀进去,那一点点刺痛便变成了如同刀子在肌肉上切割的剧痛。

没有人帮忙,司徒情只能自己紧紧地按住大缸的边缘,不让自己吃痛挣扎出去。

司徒情的痛楚唐靖看在眼里,纵然山洞中缭绕着雾气,但他仍然能清楚地见到司徒情微微仰着脖子,咬紧牙关承受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抽痛。

整个藏龙洞中寂静无比,只能隐约听见司徒情牙齿紧咬发出的摩擦声。

渐渐的,司徒情的手臂无力起来,他知道是药效彻底发作了,这样也好,也能少难受一点。

想着,司徒情便将头轻轻靠在大缸的边缘,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有药水顺着他的发丝一点点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团。

这个角度,唐靖只能看到司徒情露出的一半形状优美的脖颈和戴着面具的精致侧脸。

即便是肤色苍白,但司徒情仍旧有一种令人难以亵渎的优雅出尘气质。

半晌,唐靖忽然听到司徒情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起手,将脸上的银色面具给摘了下来。

背着光,唐靖看不太清楚陷在阴影中司徒情的脸的全貌,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

司徒情的容貌变了。

那张脸的优雅轮廓是唐靖在心里描摹过无数次的,现下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唐靖便知道,司徒情的脸一定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有两个字在唐靖的脑海中蹦出来,但随即便被他摇头否定掉了。

不可能,司徒情如此珍惜容貌的一个人,怎么会容忍自的脸……

可越是觉得不可能,唐靖心里便越是害怕,他甚至手心都在微微发抖。

司徒情静静靠在那,大半张脸都陷进阴影里,过了片刻,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微微仰起头,朝上看。

唐靖就是在这一秒看清了司徒情的脸。

那一瞬间,他差点魂飞魄散。

而司徒情并没有觉察到唐靖的存在,他只是微微仰着头,神色平静地看了一会湿冷阴黑的洞顶便又垂下了头。

唐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愣在那,足足愣了半晌,接着,他便失了神一般的,一点一点地从山洞顶上挪了下来。

原来如此?

唐靖在神不守舍下山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头,接着便滑倒在了地上,只是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疼,就这么怔怔地坐在那。

他终于明白,司徒情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了。

半晌,唐靖紧紧地捂住眼睛,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一点点从指缝间渗出来。

司徒情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事变成了这副模样,司徒情内心到底有多挣扎多痛苦,可想而知。

而唐靖更觉得愧疚的是,他刚才在看到司徒情那张呈现出衰老之兆的面容时,竟然第一反应是离开。

他承认,他是不想让司徒情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但他也承认,他有那么一丝丝害怕。

害怕司徒情不能恢复以前的模样。

想到这,唐靖红着眼睛,攥紧拳头猛地砸向了一边的山石,顿时,鲜血淋漓。

痛苦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想保护司徒情,无论何时何地,他想看到司徒情无忧无虑长命百岁地活下去。

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想清楚了这一点,唐靖因痛苦而挣扎的神情便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手,掏出唐门专用的面具戴上,拉起背后的飞鸾,一飞冲天。

·

之后的日子便是无尽的苦修,司徒情没日没夜地泡在那苦涩的药水中,痛苦已经让他的神经彻底麻痹,就连眼睛都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但渐渐的,他的内力开始充盈起来,脸上的肌肤也慢慢地变得光滑。

只是偶尔,司徒情会半夜躺在凉透的药水中疼醒过来,彼时他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眼中再没有昔日的清冷,尽是无助和痛苦。

这一夜,司徒情倒是依稀记得他似乎在半睡半醒间见到了一点微弱的星光,但睁开眼的时候便只剩下漆黑一片了。

伸手揉了揉额头,司徒情疲惫地起身换好衣服,严丝合缝地戴上面具,然后方才推开了那道石门。

卓云每次早晨来送饭,司徒情便夜间出现,避开与他见面。

这时星斗满天,遍山的树叶摇动发出飒飒的响声,夜,宁静而凄清。

司徒情一袭白衣,静静立在半山腰的山洞旁,看着这满天繁星和空中飞过的鸟群,忽然觉得心中豁达了不少,忍不住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不远处,一个隐在树梢头的黑色身影见到司徒情的这个微笑,情不自禁地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凝视着司徒情侧影,脸上有疲惫,更多的是欣慰。

三天了,只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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