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极致而凉的黑,似乎渗入了血液的黑。
纪临城试着动了动身体,能感觉到疼,手臂上翻涌出骨肉的清晰感觉一刺一刺的锐痛。
丹田处沉闷的疼。
“祭,这是哪?”纪临城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感光视线都是黑色的。
神识里没有回音。
纪临城等了一会,又在神识里开口,“祭?”
纪临城闭眼再睁眼,依旧是一片黑,他还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往后吸,而他的藤蔓卷住了景无涯。
他不知道原本该坐在轮椅上的景无涯那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但是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想,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藤蔓生长牢牢的卷住了他。
纪临城张嘴,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试了两次,依旧一样。
手被握住了。
在满目的黑里面,触感似乎都是黑色的,明明接触点有些凉,可是纪临城却感觉到了温暖的温度。
这是景无涯,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知道,是他。
心里舒了口气,突然感觉安心了,在哪里都没关系了。
身体动不了,不同于在黑夜里适应之后能大概看到轮廓的黑暗,纪临城睁着眼半天,视线里的黑依旧没有半点改变,要不是确定自己的眼睛没问题,纪临城都要以为自己失眠了。
手臂和腹部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再慢慢附着在伤口上随着血液往里面流动,丹田里却随着不知名物质的流动有缓慢而细微的跳动。
纪临城手动不了,只有手掌被牵着,感觉自己像一个植物人似的躺着,只有思维能活动,这里是哪里,他开不了口说话,无涯会不会害怕。
怎么办?
“祭?”依旧没有回应。
从祭依存在他神识里开始,除了他刻意让祭避开感知的时候,这是第一次,祭彻底没有了回应,他甚至都感觉祭不存在了。
纪临城想要皱眉,才发现自己好像连皱眉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
身体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丹田里很久才有很小很细微的一次跳动,可是每一次跳动全身都像是被碾碎一样的疼,动不了,说不了话,连疼的哼声都发不出。
纪临城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害怕。
疼,越来越疼,先是伤口处一点一点的刺,跟着像是全身都被尖细的针一下一下的戳,纪临城感觉自己头皮处的刺疼已经让他有些神志模糊,纪临城自认算能忍疼,可是这样好像没有边际的黑混着没有终点的疼,纪临城觉得自己有些熬不下去。
想要晕过去,想要死去。
这么一想,意识好像真的开始有些模糊,而身体疼痛的感触也在渐渐变轻微。
“纪临城……”
景无涯的声音不大,有些沙沙的,开口说得慢,所以听在耳朵里有种温柔的错觉。
纪临城一个激灵,脑子清醒的瞬间身子就是猛烈地疼。
纪临城意识混乱中乱七八糟的想,听说女人生孩子很疼,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疼和女人生孩子哪个更疼。
不过很快纪临城就分不出感官来胡思乱想了。
针尖刺的疼痛越来越沉,先前是针尖的刺疼好像变成了身体每一个毛孔被同时扎进去带着辣的针头。
身体不能动,不然纪临城觉得自己可能会活生生咬掉自己一块肉或者咬断自己的舌头。
“纪临城……”
“纪临城……”
无尽的黑里面,是景无涯缓慢而轻和的声音,好像每一声都一样的语气语速就好像只是录音之后的重复,可是纪临城却知道是不一样的,每一句,都是不一样的。
“一百七十九、一百八……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
可能人真的有无限待开发的潜能,明明已经疼到想要死亡彻底的解脱,却还能一直准确的数着这是第几个景无涯喊他的名字。
笨拙的,轻沙的,无尽黑暗与感觉自己会永沉黑暗中唯一的,似乎带着光亮的声音。
纪临城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越渐折磨的疼痒麻,像是被人从天灵感划开了一道口子,身体里的血液变成了诱人香甜的蜜汁,而巢穴里的蚂蚁被蜜汁的甜美味道吸引,有组织有秩序的从他的天灵感排队而入,每一根神经,每一股经络,都是他们通行的路径,他们整齐有序,带着锐绒的脚踩在他的神经上如同踩在地毯上一样四平八稳。
而在丹田里不知名的东西跳动一下时,就像是给这群蚂蚁吹起了号角,这时候它们就统一啃咬一口他的神经经络,以示收到。
他居然还能想这些,居然还有点想笑,因为握着他手的手,实在笨得可怜让他想笑,反反复复,说出口的居然只有纪临城三个字。
这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得成他的魔咒了,纪临城想着,他怎么能死,既然疼不死,那就疼着吧,他死了,这人得这样蠢蠢的叫到什么时候。
每一次丹田里跳动的时候疼痛就会猛的加重一下,而不知道在多久之后,纪临城感觉每时每刻身体都好像被整个拆开重新组装,已经疼到分不清是身体自己不能动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其实早已经被拆碎才不能动。
可是,明明那只手还在牵着他。
不过,应该过了很久了吧,那牵着他的原本小小的手,只能握住他半个手掌的手,长大了,现在已经能和他整个手相握了。
丹田里的跳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