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空白的空间,阿诺尔看见脚下有自己的倒影,但倒影却是模糊的人型,即使他再努力,也看不清自己的脸。
“难道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的?”阿诺尔想。
“那还真是可怜啊。”
一个气泡从镜面一般的地面升起,阿诺尔看见气泡里的黑色建筑物,那个如墓碑一样压了他三年的塔,清晰地可以看见塔墙砖缝里爬着的小生物。三年时间让他能记得黑塔里的任一角落,如今相忘也忘不了,黑塔已经在他脑海中被解剖过无数次又用相同的方式搭建起无数次。
现在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当年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前有一个压得你喘不过气的目标,你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撼动它,当有一天你挣脱了它的束缚,再回过头来看当时的自己,复杂的心情是无法用简单的语句来形容的。
阿诺尔看着自己一个人趴在塔顶的围墙上,静静地看着并不刺眼的太阳一点一点移动,贝拉德不在的时候他总会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有几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升起,划过一个完整地半圆,躲进山后,然后另一边月亮已经升起,阿诺尔又看着月亮从东边移到西边,一边看着月亮变淡,一边看着指向月亮的自己的影子。
贝拉德在的时候,自己几乎不会流露出什么一样的情绪,只有独自相处的时候,阿诺尔心底的寂寞才会从体内溢出。
即使是隔着气泡,阿诺尔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寂寞,或者说记忆中的那份寂寞又被勾了出来,面对当年的自己,他什么都不想说,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份孤寂,他也不会有所成长,虽然这成长的代价着实有些沉重。
阿诺尔挥手,想把气泡拨向一边,但手指指尖刚触碰到气泡的瞬间,气泡便破碎成大量碎片,就像在水底突然打开一个充满空气的罐子,碎片飞快地向上升去,直至小到肉眼无法看见。
一个气泡消失,又一个气泡升起,气泡里的少年对着吐着舌头的“左”“右”说着话,很多不能和贝拉德说的话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吐给它们,尽管它们听不到,但却是合格的“听众”。
阿诺尔安静地听着以前自己说过的话,轻轻闭上了眼睛。
“……今天是在黑塔的第六百二十七天,我们也相处了六百二十七天,刚开始我还挺怨恨你们的,现在想想你们简直就是我的福音啊,如果没有你们我还是以前那个废物,现在起码给了我希望,每个人心中都有成为强者的梦想吧,谁甘心永远做一个弱者呢?”
“……我们的酒没有了,听贝拉德说罗伯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苦瓜脸,总是骂骂咧咧地说‘你说实话你们拿我的酒真的是喝而不是转手卖了吧!每次都是原浆酒,已经快供应不起了’,唉,有人惦记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嗯,等哪天罗伯送铁矿时捎上两桶啤麦酒,他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今天雨天,我很不喜欢阴沉沉的天气,看不到太阳就不清楚这一天什么时候结束,今天一天都会很漫长的。而且黑塔里太阴冷了,贝拉德在还好,能用魔法把湿气烘干,谁想雨是在他离开之后下起来的。对了你们除了吃金属,能不能吃点别的?比如把雨喝干怎么样?”
“你们太挑食了,其实啊,教皇设置的这个言灵魔法味道可是相当不错的,你们要不要尝试一下,如果好吃的话全部吃掉也没有问题!”
“……你们能不能把嘴巴长大一点,我想把头伸进去看看你们嘴里是什么样子,不会是连着我的胃吧?嘿!”
阿诺尔的嘴角轻轻勾起,那些黑暗的日子里,除了和贝拉德闹腾之外,不需要睡觉的他总是感觉很无聊,在他眼中哪怕是枯燥无味的打铁都是十分有趣的,看着烧红的铁胚一点一点变化,总比一成不变的生活有意思的多吧。
指尖轻触,破裂的碎片上浮,阿诺尔毫无期待地看着第三个升起的气泡。
“早该猜到了……”
彩色大理石地面,华贵走廊两边挂着精致的浮雕,天使大门缓缓打开,百米高的穹顶,光线透过五彩玻璃玫瑰,但穹顶距离广场地面太远了,光线到达广场时已经混合成同样的颜色,阿诺尔看着站在人群中的自己,无声地叹气把气泡碰碎。
这个场景他曾在梦中梦到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场景已经是他终生都难以忘却的。这一天,他的命运彻底地改变了,前一刻他还踩着自由的光,下一刻就被黑暗的墓碑压在身上,从此便见不到光。
升起的气泡上映着阿诺尔稚嫩的脸,那时他还是赫芬斯家族的长子,整天往城堡外面跑,赫芬斯公爵为此不得不派很多人跟着他,但除了贝拉德之外,所有人都被阿诺尔用各种方法甩掉,从很小的时候阿诺尔就会利用自身的条件,比如让女性不忍拒绝的澄净目光,来获得很多人的帮助,久而久之平民之间也都知道了赫芬斯家族的大公子喜欢玩甩掉守卫的游戏,不少人玩心大发主动帮助阿诺尔甩掉守卫的视线,这一举动让赫芬斯公爵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派贝拉德跟着阿诺尔。
虽然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地位差距悬殊,按理说公爵之子更是如此,但阿诺尔却和其他贵族不同,每次受到他人的帮助,下一次溜出来一定会带一些平民见都没见过的食物给那些帮助过他的人。毫不客气地说,阿诺尔是唯一一个能和平民打成一片的贵族,而平民们也不把他当贵族,他们之间已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