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迟疑了一下,薛均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立刻喝到:“快说!”
“他说,”陈瑛道:“兵部主事李贞牵涉到他锦衣卫的一桩案子中,现在下了大理寺的监牢,锦衣卫就不好参与进去了,但是案子又很紧迫,他需要审出李贞的口供来,希望我行个方便。”
“牵涉到锦衣卫哪一桩案子?”薛均道:“纪纲想要审出什么口供来?”
“这个我着实不清楚,”陈瑛道:“但是之前,也就是覃珩弹劾李贞刚刚下狱的时候,纪大人也跟我提过这事情,说希望我暂缓将李贞押入牢中,他有一个案子要审。”
兵部主事李贞在被指控受贿的同时,居然还牵涉了一起案子之中,而且是锦衣卫经办的案子,那就不仅仅是贪污受贿这么简单了,锦衣卫向来都只办大案要案,而且能叫纪纲如此上心,问了两遍,最后还从陈瑛那里讨来了公文进入狱中,连夜审问,可见事情似乎又比较紧急,不知道六部九卿会审李贞,究竟扯动了他纪大都督的哪一根神经。
薛均直觉纪纲如此急迫地动手,肯定有原因,但是陈瑛确实再说不出什么了,他的确没有派都察院的人进入监牢之中,而是锦衣卫的人冒充都察院的人,拿着陈瑛给的公文,骗寺丞打开了监牢,这些锦衣卫因为装作都察院的人,所以进去之后先是装模作样审问了一下覃珩、袁纲,然后才把他们要审的正主李贞提到了密室之中。
一夜的酷刑折磨,锦衣卫应该是拿到了口供,但是为什么要将皂隶四人也一同折磨死呢?难道这四个人也一同牵涉进纪纲的案子之中?这也说不通啊。
陈瑛自从交代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大堂之上也静悄悄地,所有人都感到脖子后面有一丝丝的凉意。
“陈大人,”薛均感到从陈瑛这里确实差不多审不出什么了,便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道:“陈大人将加盖了都察院大印的空白公文交给了纪纲,以致造成本案重要人犯的死亡,大人有洗不脱的干系,你虽然没有直接指使,但是也有间接致人死亡的重要责任,本官要据实上奏,大人请画押罢。”
陈瑛看了一眼自己的口供,这文字同他想过的一样,其实对他还是有利的——因为皇上曾经下过明旨,锦衣卫办案,所有都司都要提供方便,不许阻拦。
所以纪纲要办案,他只是遵从了皇上的旨意,为他提供了便捷而已,并不是和纪纲勾结。
这一个案子简直有如雷震疾风一般,震撼了整个南京城。审到现在,牵连出的人物,是能叫天下都抖三抖的人物,如今大到公侯勋贵、六部九卿,小到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都在议论。
牵涉案中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更是暴跳如雷,向来只有他诬陷他人的,这也是第一次被人诬陷,而且还是意想不到的人,他自然是愤怒异常,一天之内,来了春和宫三次,请求将这案子移交给锦衣卫,他保证三日之内,全部审地清清楚楚。
看到高炽露出明显的踯躅神色,张昭华就道:“怎么,这案子牵扯到纪纲,你就不敢审下去了?”
高炽道:“之前蹇义、杨士奇都劝过我,说这案子尽早结束,打在陈瑛管束不严这里就行了,若是继续审下去,一定有叵测的事情发生——还真的叫他们说准了。”
他说着将最新的笔录重重拍在桌子上,怒道:“这案子倒是越审越大了,左都御史不够,还加上锦衣卫指挥使!国家的官员,还有一个是清正的吗?刑者,圣人制之以防奸恶,使民见刑而违罪,迁善而改过。国家设刑教民,本为良善之民业有所托、奸邪盗匪无所施其暴,然而京师重地、大理寺监牢之中,竟然黑幕重重、冤狱如林,有人法外加法,刑外施刑,天下之事,就滥在这些人手上!”
“就问你敢不敢动纪纲,”张昭华道:“陈瑛好歹也是个正途出身的文官,他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但是纪纲不会听你的,他只听皇上一人的。这一次牵涉到他,若是他不听问讯怎么办?即算是听了,在审问过程中,若是图穷匕见,一门心思要把事情往宫里、往皇上身上扯,存心要把事情闹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你该怎么办?”
张昭华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现在不知道纪纲要在李贞身上审问的案子,究竟是什么,是和建文遗臣有关,亦或是其他石破天惊的案子,因为他手上的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都是血腥的,而且都是皇上吩咐他去办的——若是这个案子也是皇上嘱咐他查的,那么他就有理由这么嚣张,而且不怕审问了。
“我不会说敢查陈瑛,就不敢查纪纲,”高炽道:“这个案子要严查到底,一经查实,不管是谁,都要严惩不贷!”
“好吧,那你就查罢,”张昭华做出无奈的神色来,“反正你在这事上,我看也听不进去什么话。”她拖着玉姐儿走了,倒是高炽一直盯着她的后背,神色一直在变幻不停。
纪纲的要求被驳回,他已经涉案,而且干系非轻——若说之前一份仵作报告的分量还是太轻了的话,那么左都御史陈瑛的亲口指认,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他要求查案,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此案所有的人证、物证均被悉心保护起来,甚至李贞这个唯一存活的人,也被从应天府转移到了更安全隐蔽的地方,加派人手保护,所有人都在等待李贞的清醒,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给人定罪的人。
“府尊,”王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