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看着一桌子菜问道:“是尚食局还是尚膳监掌勺?”
“是尚膳监。好几天前马尚监就忙起来了,”湘官嘴皮子利索,道:“把整个尚膳监的汤局、荤局、素局、点心局、干炸局、手盒局、冰膳局、镏膳局、面筋局、冻汤局都提溜地团团转呢。”
“难为他了,”张昭华道:“听说今儿朝鲜、琉球的使臣到了,必然是不肯轻松了。”
韦氏、徐氏,安成、常宁咸宁几个,也凑到了一桌子上,韦氏这些年总爱往富贵里打扮,高煦都由着她去了,张昭华也一句说不得;徐氏脸色很差劲,眼下也是一窝青,原因很简单,她的舅舅宁远侯何福在前线听说数次被皇帝训斥,说他没有节度不听调遣,看皇帝的意思,宁远侯也是快要完蛋了,赵王高燧也渐渐不给她好脸色看,她的处境,的确不好。
安成嫁了西宁侯宋晟之子宋琥,咸宁嫁西宁侯宋晟子宋瑛,常宁嫁了西平侯沐英子沐昕,常宁的日子是最快活的,因为她对皇帝请求,跟随驸马去云南,这是她小的时候就有的梦想,张昭华至今还记得她扑闪着大眼睛,盯着瓶子里的凤蝶的模样,云南在现在的很多人眼中,是蛮荒之地,然而这地方有多美,只有张昭华知道。何况沐家在昆明修了八百里的湖泊,据说景色美到连飞鸟都要为之驻足。
她要去云南,皇帝自然不同意,甚至怀疑沐昕别有所图——不过常宁却说服了皇帝,这是最让张昭华感到惊讶的地方,她印象中的常宁,这样乖巧宁静的人儿,真的有执着的一面,想要去的地方,就一定会去。于是她真的去了云南,每年也会有一两个月回来,每次张昭华见她,都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过得快乐,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
没有人有她这样的福气了,或许说,没有人有她这样坚藏在内心的勇气。
“昆哥儿如何了?”张昭华问她。
“越发胖大了,”常宁笑道:“一天一个样。”
姊妹中,除了永安至今没有孩子,其他都有了;而兄弟之中,赵王高燧至今也没有孩子。具体什么原因,张昭华已经知道了,但是皇帝不觉得毛病在赵王身上,他更迁怒赵王妃,毕竟在这个时代,赵王有这个癖好,其实也不影响传宗接代。
“哎呦这姊妹妯娌都齐全了,”一声拖着常常音调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怎么就没有喊我呀?”
除了永平也没谁了,张昭华就道:“来就来了,好像谁拦着你,不叫你来似的。”
永平散漫地坐下,她一转眼看到郑氏,就道:“张郑氏,你家和英国公府邸离得近,今儿没见着胡氏,没和她一起来吗?”
郑氏不明所以,只能小心道:“只我一人进宫了,并没有和英国公夫人通气。”
“怕是你通了气了她也不想来罢,”永平就尖锐地笑了一声,看了眼张昭华道:“她现在愁眉不展,怨气横生呢,满腹心思都叫英国公那个小妾给占了,你们也都知道吧,这个小妾,那还是故人呢,还是和——咱们太子妃有旧之人。”
张昭华听着奇怪,就道:“是谁?”
“蓝蓝呀,”永平笑道:“就是那个配给张昺的儿子,靖难时候被裹挟带去了山东的薛蓝蓝,张家的女眷都发作了官奴了,她不是和马氏回去了老家了么,谁知道英国公还能千里迢迢找过去,聘了她做贵妾呢。”
张昭华完全不知道这一回事,她看郑氏没有反驳,就知道事情应该是真的了,没有想到当初她有心撮合张辅和蓝蓝没有成功,蓝蓝最后被嫁给了张昺的儿子,而张辅却还是对这个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念念不忘,不顾蓝蓝已经嫁过人,还是将她娶了回去。
“胡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她也是能端着,”永平刻薄地笑了一声:“要换了我,早就将这个狐媚人提脚发卖出去了,听说现在英国公都怎么去她的正院了,太夫人也没有帮着她,由着张辅宠妾灭妻呢。”
怪不得上一次在张贵妃的寿宴上,胡氏瞧见自己,就早早离席了,张贵妃怕是还是偏向着她的嫂子,觉得蓝蓝是个搅家精,但是张昭华觉得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自己身上,蓝蓝是和她有故不错,一个地方出来的,但是当年她保媒将蓝蓝嫁给了张昺的儿子,算是将人家半生都给毁了,她无颜见蓝蓝,两人早都形同陌路了,难道别人还以为自己还能偏帮她不成?
见张昭华神色不太好,永平就觉得畅快,当然她还没有完:“不是说,太子妃养了个丫头在身边吗,人呢,怎么不带进来让咱们瞧瞧?”
“养个丫头陪我解闷,陪我逗乐,怎么了,”张昭华道:“我又没生个丫头,见到女娃娃就爱得很,太子跟我说了好几次,想要把这丫头认作干女儿呢。”
“怕不是干女儿罢,”永平就道:“最后要是做了儿媳,也是得逞所愿。”
“任谁罢,总不叫再来个金屋藏娇的例子,”张昭华就淡淡道:“就算我同意,皇爷那里,也行不通啊。”
永平的脸色就开始发青——她有个比玉姐儿小一岁的女儿,长得倒是漂亮,但是性子也坏得很,几乎和永平一个模样,幼年的时候也在东宫和椿哥儿玩耍过一阵,不过伺候的人都得累,而椿哥儿自己也嫌弃他这表妹尖酸多事,不愿意和她玩耍。
永平每次到东宫来,都带着她的这个女儿,这丫头就是奔着椿哥儿来的,但是椿哥儿听到她来,也尽量躲着不见——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