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珍不敢动了,郑世贤惊叫:“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我发愿要终结这一切,”建文叹息道:“不能再眼看你们再造杀戮了……不想看着我死在这儿,就撤军停战。”他说着手上一用力,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练珍见状,面色惨白,却不能不停手,撤开了包围。 张昭华摸不准这是真的还是用计,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却见建文抬头道:“以往世仇,今日了结,我不再记挂一分一毫,也不再牵念任何事情。从此我将会远走海外,终身不再踏足中土,你……” 他对着高炽道:“你是个仁君,一定会爱民如子,让我大明百姓休养生息,山河太平。” “快看——”忽然有人叫喊起来:“那是什么?” 只见宽阔一望无际的江面上,若干艘宝船轴橹相接,乘风而来,那是郑和的船队,他们从南洋回来了! 张昭华一震:“郑和回来了,三万名官兵回来了!”眼前这些跳梁小丑,还走得脱吗?怪不得皇帝没有救兵给他们,原来是算准了郑和的船队抵达的时间,这惊心动魄的三天就是要考验他们,会不会弃城而逃? “大师,”张昭华哈哈大笑道:“你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郑和的船队铺天盖地而来,鹰扬卫的官兵终于害怕了,不知道是谁先缴了械,哗啦啦一片人都无力反抗,四处逃散了。 “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建文并没有惊恐害怕:“他们要的人是我,抓了我去,不会杀了我的,他们会好吃好喝供着我,我的那位四叔,会用我显示他的仁慈的。” “不,”郑世贤他们护送着建文帝登船:“陛下,我们绝不可能抛下陛下!” 波光粼粼的长江之上,漂着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人,随着颠簸的甲板晃荡。张昭华看到了那个人,他就是王度。 “果然是你,”她垂下了眼睛,“这一回,你又负了我。” “抓住建文,抓住练珍,”张昭华打开城门,命令士兵冲出去:“赏黄金千两!官升五级!” 建文身边,还有几十至上百人保护着他,更有人死死抵挡在大门前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拦追击的军队。 郑和的宝船在吃水较浅的长江江面上,行进不快,反倒是建文的小船,有如银鱼一般,在江面上渐渐拉开了距离。张昭华和高炽登上郑和和王景弘所在的大船,一路死死追赶。 “郑公公,”张昭华道:“你要是晚来一步,我和太子,怕就要死在镇江城了!” 张昭华简直怀疑郑和的船队是不是掐着点来的,在这场几乎算是以命相搏的战局中,郑和早一步和晚一步简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但郑和给出的答案就是,他的船队今日才抵达南京,此前也并不知道南京发生了如此巨变。 “胡大人也是,”张昭华又瞪了一眼胡濙:“你要是早来一步,局势也不会是这样!” 郑和手一挥,就见宝船上火光一闪,轰一声炮响,三五枚炮弹便朝着小船呼啸着飞过去,有一枚砸在了小船的船尾,轰地木屑横飞。 “快看!”王景弘指着船上的人道。只见那几艘小船聚拢在一起,显然是搭救那被炮弹砸中的小船上的人,宝船渐渐逼近,终于将这几艘小船合围了起来。 “这一回,”张昭华冷冷道:“插翅也难逃了!” 这几十个人依然彪悍,冲上去的官兵顿时被砍成了碎肉,甚至他们还企图冲上宝船,挟持人质。而郑和又不能下令放箭,毕竟建文这个特殊人物在,说起来他可以死在皇帝手里,其他人没有杀他的资格。 “浦江郑氏一族三千余人,”张昭华道:“如果继续附逆,就屠戮干净。” 郑世贤、郑世义几个,都露出轻蔑的神色,似乎在说,跟随建文以来,早就把一切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张昭华这话并不是对着他们说的,而是要击溃建文的心房。 “畏死逃命在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无数的忠臣为你奋不顾身而死,”张昭华道:“当初跟随你的人有多少,现在还剩下多少?你还要眼看着这么几个人死在你面前?灯蛾扑火,他们是白白粉身碎骨了!你要是真的仁爱,真的慈惠,就该站出来,你站出来,我们就放过他们,你不站出来,他们不仅要死,还要牵连更多的人死。” “陛下,”郑世贤道:“别听这妖妇的话,她是想逼你站出来!”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张昭华道:“你们这几十个人,能抵挡几时?最后还是能捉住他,只不过要多死一点人罢了。” 建文不顾左右阻拦,长叹流涕道:“你们走吧,我跟他们去,他们不会杀了我的,当年我就该如此,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眼见你们在我眼前死去的痛苦煎熬了!” 张昭华一边慢慢攻破他的心房,一边暗暗指挥弓弩手瞄准,然而她忽然看见高炽不知道什么,竟然拨开了护卫,独自走向了船头。 张昭华大叫一声回来,然而已经晚了,小船里已经有人飞身跃起,捏住高炽的脖子,把他拖到了小船上去! “都别动!”练珍疯狂吼叫道:“不然我杀了他!” 弓弩手已经箭在弦上了,见此不得不停手,张昭华大惊失色:“你们敢伤他,我就让你们死无全尸!” 练珍抓住高炽,显然很想一刀捅死,但他知道高炽在他们手上,就能保证建文的平安离开了。他一边威吓宝船退后,一边在高炽的脖子上划拉出一道口子来。 “你们的船,掉头回去!”郑世贤道:“按我说的做,不然我就把你们的太子殿下的耳朵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