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高悬。
公子无亏突然看到仲孙怡月就在距他几步远的距离,他一只脚挑起地上的长剑,直刺向对方,快若雷霆之势。
就在此时,突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高声喝道,“住手,传陛下口谕。”
公子无亏闻声住了手,怒目圆睁,他的剑距离仲孙怡月的颈间只剩下一指远,再早一点点,仲孙怡月必死无疑。
仲孙怡月面色惨白,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袍子竟被尿湿了。
公子无亏紧紧握着剑,指节咯咯作响,他眼睛微眯,今日一过,以后将再没有机会除掉这个皇族败类,内心无比火大,却没有办法。
他仰天望月,长叹一声,扔掉长剑,安慰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到那人面前,单膝跪下,“儿臣,接旨。”
众人齐齐跪下,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琪霖,此事寡人已经知道,念你王叔也有有功之处,功过相抵,罚俸两年,关一年禁闭,这事就算了吧!”
随后又说道,“王弟,该如何做就赶紧做,无需寡人多说了吧?再有下次,决不轻饶。钦此。”
“儿臣领旨。”公子无亏心里暗恨,这圣谕来得太突然了,便起了身。
那传口谕之人也不做停留,行礼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楼阁上的小姐看到此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终于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环儿这个消息送得还算及时。”
公子无亏耳力极好,他抬头望去,见一姑娘站在阁楼之上,清秀的身影,白纱遮面,他知道仲孙怡月有个女儿名为仲孙明珠,相貌普通,却极具文采谋略,想起途中有丫鬟一边喊着请太医一边跑出府去,如今这姑娘好好地站在这里,太医倒是没请来,倒是请了谕旨。看来就是她送出的消息了。
那姑娘见公子无亏看来,慌乱之中转过身,丫鬟关上了窗户。她自认为说话声音极小,没想到他竟也听到了,心扑通扑通的,她不出闺阁,平日里很少见到男人,三殿下的事迹她早有耳闻,对这传奇人物倒是有几分倾慕之心,不曾想今日见到却是这样一番情景,看来以后再无机会再见了。
她的父亲犯的错罄竹难书,但终究是她的父亲,她可以不嫁人,却不能没有父亲。
漆黑的夜晚,通明的院落,寂静无声,如无人一般。
公子无亏也不说话,面色深沉,眼睛看着这个王叔。
这仲孙怡月又气又恨,这一次也是吓坏了,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横行霸道,这个没人疼的瘟神转世竟真的敢动他,不怕丢了官位不怕没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为自己,为别人而搏命,他也是晕了。
他顺了顺气,才说道,“贤侄,王叔马上准备粮草,今晚便送过去。”
“那有劳王叔了。”他行礼,这才带着众人离开。
仲孙怡月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恨意徒增,待他走远,仲孙怡月暴跳如雷,口里骂骂咧咧没一句好听的,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发誓总有一天让他尝到后果不提。
回程的车辇之上,仲孙无亏一直握着拳,受伤的手,手心的血顺着他的袍子滴落到地上,他也不管,眼睛里阴沉的可怕。
“殿下,给我看看伤口可好?”辰凌的手轻轻地抚在他冰冷的手上,他觉得温暖,垂眸看她的手,又看向她的面容,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他恼急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担心地看着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又想到她为了他,竟跳下来护在他前面,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她怎么敢?
难道,她为了博得自己的信任,竟然愿意拼命吗?
他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手不再握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满手是血。
看她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慢慢张开,她咬着嘴唇,他想伸出另外一只手抚着她的唇,却始终没有。
车里有些药,她拿起一瓶创伤药小心翼翼地倒在他的手上,他眉头微皱,一声不吭,她紧张地吹着他的手,像哄孩子一般说着“不疼不疼……”然后熟练地包扎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心里想的却是今日王叔的事情。
她看着他的表情,仿佛能读懂他的忧伤,她抬起手抚他微皱的眉,她说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殿下是觉得不公平吗?殿下伤心了?”
公子无亏看着她,没有说话,可是内心却是撼动着的,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不可理喻,不值得,谁又知道他的内心,自小他就忍受着不公平,读万卷书又怎么样?熟知历史又怎么样?会排兵布阵又怎么样?苦练武功又怎么样?丝毫不讨父王欢心,别人轻易就能得到的事情,他要花费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也可能求而不得,所以,索性,他也就不求了,得与不得,凭心做事。
后来成年以后,父王被迫给他事做,大事小情皆有,见得多了,他便知道原来这个世上有比他更辛苦百倍却很容易满足的人,贫民犯法是重罪,官员犯法不是被压下,就是被饶恕,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在好好的活着,他能力有限,能做到的有限,不被人理解的感觉,偶尔觉得空落落的。
这些,她懂吗?
辰凌的心里微微地疼着,其实,若她不是从现代而来,她也就觉得一切都正常了,可是正因为她从一个相对公平的社会而来,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年,看过太多似是而非,所以颇有感触,她努力融入这个社会,却很怀念曾经。
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