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东,某家客栈,二楼某房间中。
东城门的爆炸声早已随风远去,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的张适体内热流涌动,修复着受损的身体,逐渐将意识唤醒,两只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床下,林汉城还倚着那把重剑,靠在床沿边打着呼噜,张适认为应该是极度的生理疲劳和心理压迫让他陷入了深睡状态,恐怕就再来一次爆炸,也没法将他惊醒。
“林兄弟,醒醒。”张适慢慢坐起了身,舒缓一下浑身筋骨,轻声道。
“呼…呼…”没醒,回答他的只有沉闷的呼噜声。
张适晃了晃脑袋,让神智更加清醒一些,终于没用治疗术帮林汉城恢复体力,毕竟生理损伤可以修复,但精神状态却不可多次强行透支,还是要自行休息恢复为好。
危险的感觉促使他下了床去,走到先前未来得及关的窗边,向城东的方向望去,想查看一下是否有追兵前来,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张适皱了皱眉,伸手将纸窗关合,拉下帘子,将屋子隔绝成了真正的黑暗空间。
“呼…呼…”
身后呼噜声不绝,让张适忧心更甚——毕竟林汉城才是这二人团伙里负责主战的人。如果此时真有追兵到来的话,自己可抵挡不住,逃也无法可逃,这隐蔽的备用安全屋可就成了死地了。
张适转过身正欲回返,突然感觉喉间一凉,似有金属器件接触皮肤,顿时一股电流脚心冲上脑门,背后寒毛根根直立,两眼猛然睁大,却看不清黑暗中那隐约的轮廓是何面貌。
他尚未来得及动弹,黑暗中那将短刀的利刃架在其脖子上的影子开口了,带着浓厚的金陵口音,压低了声音道:
“牛鼻子,你可让我们好找啊,一路从江苏跨到了浙中,今日你是无处可躲了吧?”
张适的额头冷汗直冒,袍袖下的两手不禁紧握成拳,喉结随着吞咽唾沫滚动间,竟与那刀刃接触,瞬间被割开一道血缝,更让他心惊胆战,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此时他才更晓林汉城的厉害,在刀架脖子的危急时刻还能做到头脑冷静,按计划准确行事,敢拿自己的命做一次又一次地精准赌博。眼下这杀机陡然袭来,自己却连下一秒该做些什么也拿不定主意,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儿了么?
就在他内心绝望情绪袭上脑海,那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黑影将要再靠近时,陷入死寂的房间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不用装模作样了,把刀放下,咱们谈谈怎么样?”
张适猛然回神,这才发觉房中的呼噜声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那个声音,是林汉城!
那黑暗中的人影显然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收回架在那道士喉间的刀,脚下两步摇摆挪移便冲向床边,刀尖直指那倚在床沿上的影子。
“叮!”
金属的碰撞声清脆响亮,一剑一刀在空中接触的瞬间擦出星点火花,那持刀者只觉那一刀像砍在了坚硬的大石头上,回传的能量震得他右腕直接咔声脱臼,手里短刀被击飞而出,旋转着略过窗前张适的头顶,刀尖接触木制窗沿,噔声钉在了上面。
眨眼间的交锋,胜负已分。那黑影嘭声坐到地上,两眼发滞,心知任务已经失败,无论是死在那怪力剑客手下,还是返回王府,都已经没有活路可走。干脆两手一掀上衣,露出捆绑在腰间的一圈圆柱形物体和一根被刻意裁短过的引线,一取后腰的火折子便要打火点线,准备制造爆炸,与这两个目标一起同归于尽。
“我再说一次,你已经是孤军了,马上丢掉自爆的愚蠢念头。我们有合作空间,你不用担心死在这里,也不用怕死在王府。你有三秒钟时间考虑,或者试试看,是你的引线燃得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那黑影身形猛然一震,那声音停止的时候,一把厚重宽刃剑无声出窍,剑尖已经抵到了他面具的鼻子位置,轻轻一点,碰出轻微的声响。以先前那一刀的碰撞中此人展现的力量推断,他敢肯定,那陶瓷面具根本挡不了他的一下戳刺,自己的脑袋会被直接插穿。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就在林汉城默念到“三”时,那黑影低下了头,陶瓷面具和剑尖轻碰了碰,右手将火折子丢到了地上,不知是对那大剑的死亡威胁,还是对命运已经感到绝望而不再反抗,终于放弃了自爆的念头,投降了。
一切只发生在十秒之内,这黑暗中的一切,张适虽因空间光线极暗而无法看清几步之外的情景,却已经听出了结果的分晓。他双唇紧抿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知道这恐怕也是林汉城故意为之,将窗户敞开等着有心人翻上来,再行捕获逼问情报。而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和他本人一起,成为了赌命的轮盘上押放的筹码。
姓林的,你他妈…
他两眼眯着,咬牙切齿,心里却没有愤怒了,只有深到骨头里的寒冷。这样的算计,这样的魄力,只为了将这独身潜越而来的刺客生擒,不惜在今夜赌上第三次性命,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所幸,天命保佑,赌赢了!
黑暗中,林汉城握着剑柄的右手缓缓收回,将宽刃剑由横握改为竖提,猛地往下一沉,剑刃咔的一声插进了厚实的木质地板足有两寸深度。
林汉城将重余四十斤的重剑牢牢定在地上,收回右手,两手环抱胸前,像根本没打算再动武的样子。无论是张适还是那投降的黑影,都以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