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母如同正常人的表现消失了,她再次成为阿尔茨海默综合症的患者,两种不同的思维在切换时卡壳,俗称断片。
张子安眉头深锁,不过他的反应向来很快,向郭东岳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把那对红面鹦鹉拎过来,同时提醒郭母道:“小紫和豌豆黄,对不对?”
郭母眼睛一亮,“对!小紫和豌豆黄!”她左顾右盼,目光在室内四处寻觅,双手拄着扶手想站起来,口中呢喃地说:“小紫和豌豆黄,你们怎么不叫了?”
张子安站起来,向前探出身体,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稍等一下,一会儿小紫和豌豆黄就来了。”
郭母抬头望着张子安,目光涣散又重新凝聚,然后温和地笑了笑,“请问你找谁?”
张子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闻言心中还是一沉。
他与郭母只是短暂交谈了一会儿,话题还是他临时瞎编的,即使如此,被忘掉也令他一阵阵的胸闷,很难想象郭冬岳日复一日被忘掉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是个鸟类发烧友,”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听说你家的鹦鹉挺会说话,向你来取取经。”
“鸟类……发烧友?”郭母念叨着这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词。
“就是养鸟、玩鸟的。”张子安简单的解释道。
“哦……”郭母虽然礼貌地点点头,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轻信于他。
张子安掏出手机,启动《宠物猎人》游戏,点开理查德的宠物栏让她看。
“您看,这是我养的非洲灰鹦鹉。”
郭母有老花眼,她将头向后仰,离屏幕稍远一些,眉头紧皱,却依然看不清。
张子安提醒道:“您的眼镜,挂在脖子上呢。”
郭母半张着嘴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低下头,动作呆滞而僵硬。她看到用细绳拴住镜腿的老花镜果然挂在脖子上,又是一愣,之后便露出安心的笑容,捏着镜腿端端正正地戴上眼镜。
手机屏幕在她的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哟,真的是灰鹦鹉啊。”她带着几分惊喜和几分意外,对张子安多了一些信任,“年轻人喜欢养鸟的真不多见。”
张子安把手机收回去,笑道:“现在养鸟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
在郭母记忆中的那个时代,喜欢养鸟的以中老年人为主,但是现在很多年轻人也喜欢养鸟,虽说数量终归比不过猫和狗就是了。
郭冬岳拎着鸟笼在客厅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张子安的话告一段落他才进来,心里对张子安又是佩服又是好笑,真亏他能在不同的身份之间快速切换,居然不露马脚。
郭母注意到他进来,眼神在他的脸上打了几转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话语却哽在嗓子里出不来。焦躁、彷徨、苦闷的神情交替占据着她的脸,就像随时可能嚎啕大哭一样,连张子安这个旁观者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好在两只红面鹦鹉适时地叫起来,把郭母的注意力牵引过去。
她愣愣地盯着笼子里的鸟,摸索着摘下老花镜,脸上终于绽开了笑意。
“小紫,豌豆黄,是你们啊!好长时间没听到你们叫了,我还以为你们飞跑了!东岳……”她抬头四顾,完全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儿子,像是在为她自己开脱一样:“东岳上学去了,不用担心打扰他学习……”
郭冬岳的手颤了一下,鸟笼晃了几晃,他又连忙稳住,别过头去。
沉睡已久的记忆复苏了。在他上中学期间,有时面临巨大的压力时,比如数学竞赛或者期末考试,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心烦意乱。一旦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他偶尔会抱怨家里的两只鹦鹉总是乱叫,打扰他学习。
张子安已经知道了她的状态十分不稳定,必须尽快将需要知道的事情了解清楚,对她说道:“这两只是红面鹦鹉吧?很稀罕的品种呢。”
“对!是红面鹦鹉!”她乐呵呵地回应道,“以前的老同学送我的,很少有人能认出来呢,你真是那个什么……鸟类……鸟类……”
“鸟类发烧友。”张子安替她说了出来。
“鸟类发烧友……鸟类发烧友……”郭母机械地重复着,像是怕自己忘了一样。
张子安与郭冬岳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中的石头算是一半落了地。郭母以前养的确实是红面鹦鹉,这种鹦鹉稀少且几乎不存在亚种,因此羽色都差不多,若是换成其他常见的鹦鹉,想找到羽色一模一样的可就太难了。
“我听说您还教会它们说话了?据我所知,红面鹦鹉不擅长学说话,您能教会它们真的很不容易。”张子安像是拉家常一样引导着话题。
“呵呵,你太过奖了。东岳那孩子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闷得慌,正好教它们说话解解闷。”她笑着说,“你不知道吧,我儿子可出息了,又很乖,从不让我多操心……”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些许的遗憾,用很低的声音说:“从不让我多操心……从不让我多操心……”
郭冬岳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此时已经明白母亲当年的寂寞,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他会选择不那么乖,不那么自立,让母亲能够多操心一些。对于母亲来说,为孩子操心其实是一种幸福。
张子安硬起心肠,重新将话题拉回来,“您教给它们说什么话了?能告诉我吗?”
郭母愣了一下,思维再次出现卡壳的迹象。
张子安指着鸟笼提醒道:“鹦鹉,您的鹦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