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对不起,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我……”
“不必解释,韦伯——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拜恩大教堂,看着周围空荡荡,显得过于“简谱”的陈设,坐在房间内唯二一张椅子上的洛伦捧着经文,对面色苍白,眼神慌张的小教士韦伯开口道。
呃…或者应该叫主教大人?
看着面前消瘦不少,额头甚至有了皱纹的小教士,叫顺了的洛伦有点儿别扭的撇撇嘴,尴尬的用手挡住了嘴。
抬头纹,紫眼袋,微微有些弓背,稍肿的手指上满是老茧…和几个月前相比,他外表至少“成熟”了十岁。
他的书桌上除了三册一套的经文外,再看不到一本书;有的只是凌乱的文案卷轴;又批示过的,也有没批示过的。
房间里除了两把椅子一张茶几外,再看不到任何像样的“陈设”。
前代主教挂油画的墙壁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经文填满,看字迹似乎还是小教士自己写的;摆放着盆景、雕像与骑士甲胄的角落,除了几片光洁如新显得有些突兀的地板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概…都变成门外自己来时那个孤儿院的一日三餐了吧?
明明物价都被联合商会故意折腾拔高了两到三倍,孤儿院居然还能供给得起麦芽粥和鸡蛋…在眼下的赤血堡,这两样已经和新酿的葡萄酒等价了。
至于小教士自己——干净整洁的教士服虽然质量上乘,但还是能看出浆洗到泛白的痕迹;衣料下膝肘的部位磨损尤其严重,痕迹明显。
“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小约德,基本也因他而起。”轻轻合上经文,洛伦叹了口气:“当然,我不是说你没有责任,但那些都是我们说好的…我答应过会支持你,新改革也势在必行!”
“无论如何,一个清廉的,以身作则的,提倡公正与友爱的教会不可能对公国有害,对吧?”
耸耸肩,黑发巫师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但小教士明显误会了他的想法,把这些话看成是对洛伦在给他开脱。
“这样的教会不可能对公国有害…但我一定操之过急了。”韦伯张皇失措,坐不下也站不住:“我…我真的是太害怕了!不…我是太想证明自己,证明我可以改变教会,可以让她成为真正的精神引导之所,而不是掺杂了政治与金钱的世俗场所!”
“也许你会笑话我,也许你认为这很荒谬;但我一直有这种恐惧,洛伦…你,或者你身后的拜恩公国的大人们,还有帝都的拜恩教会,随时会收回对我的支持。”
“正是这种莫名的恐惧,逼迫催促我尽快实现理想,让一切变成无可挽回的既成事实。”颓唐的小教士一脸疲惫,瘫坐在椅子上:
“也许…我该去找夏洛特女伯爵道歉——毕竟如果不是我一开始拉拢她同意我的新改革,小约德的反抗也就不会那么强烈,后果也不会如此严重。”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想起之前夏洛特看小约德的眼神,洛伦叹息一声: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不想自找晦气的话还是等等吧。”
“因为我?”
“不,是因为某个自寻死路,还不自知的笨蛋。”
黑发巫师轻笑一声,勾起嘴角。
“无论如何,祝贺你这一次出使成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的小教士哑然一笑,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洛伦:
“南方的统治者与天穹宫的龙王家族如此亲密无间的信任彼此,鼎力协作…呵呵,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要追溯到第十世代呢。”
亲密无间,鼎力协作?
洛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如果派人监视,又在暗中命令洛泰尔大公集结军队提防古木森林入侵也算是“亲密无间”,在自己的骑士中安插钉子是“鼎力协作”的话……
那洛伦宁可那位天穹宫的艾克哈特二世陛下,还是像防贼似的防着自己比较好。
“韦伯,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微笑的黑发巫师抬起目光:
“那个在戈洛汶御前审判上与我对峙的小教士,可不会考虑到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他也会竭尽所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也会为了伤害别人而感到痛苦…但他还是会做下去,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诚惶诚恐的站在别人面前。”
小教士一怔,疲惫而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
“这…大概就是身份的变化吧?孤身一人时可以无拘无束,可以任由自己去实现自己的想法;但当人背负起某样东西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就像洛伦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他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与黑发巫师四目对视:“过去的你虽然会放低姿态,但永远是特立独行,只为了自己;如今却背负起了一国之兴衰,乃至帝国的存亡;拿到了权力,却不能再如过去那般自由。”
微笑的洛伦看着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现在我们两个曾经自由,如今却被自己束缚的家伙坐在这里,互相体谅对方的难处。”黑发巫师深吸一口气:“我们都清楚各自的梦想实现起来有多困难,但既然已经出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小教士没有开口,但眼神中满是赞同的神色。
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改革教会,让圣十字的信徒们彻底从帝国政治中剥离出来,这对拜恩教会,这对圣十字教会本身而言,都将